第167章 怪病(1 / 2)

汪氏未能如願主祭,可富察皇後的祭典還是如火如荼開展下去——往年本就是那拉氏跟令貴妃協同辦理,如今皇帝放話讓那拉氏歇息,貴妃一人也是信手拈來。

這就是貴妃聰明之處了,她是絕不會跟汪氏相爭的,汪氏辦得好是她教導有功,辦不好也是汪氏自己無能,還能連消帶打在皇帝那裡減一波印象分,實在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汪氏也並不怎麼失落,她本就沒指望擔起這麼大的責任,皇帝若開口準許她還得嚇壞呢,如今可好,既省了氣力,萬歲爺對她的寵愛也隻增不減。

如今她方信了和敬所言,看來貴妃是真心要幫自己得寵的,汪氏更得牢牢巴緊這兩棵大樹,至少在混出個名堂之前,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鬱宛對帝後間的風波幾乎有點麻木不仁了,她隻覺得世上有些人真心不適合做夫妻,拿她以前的小叔小嬸來說罷,外人看著亦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可偏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真真是前世修來的怨侶。

當然鬱宛對那拉氏的同情還是更多些,因這個位置不是她自己選的,放現代社會感情不睦還能離婚,古代能有什麼辦法?

隻能用餘生互相折磨罷。

就在眾人恰如其分地露出憂色、以示對先皇後的懷念時,汪氏那頭又生出些新文來,她精心搜羅了乾隆寫給孝賢皇後的悼亡詩,親手抄錄數份,一份送去靈前燒化,另一份送往長春宮供奉,至於最後一份麼,當然是留給皇帝。

乾隆向來自負詩文字字珠璣,難得汪氏又寫得一筆娟秀的簪花小楷,叫他老人家看著龍心大悅,可見宮裡誰的心都不及惇貴人虔誠——她隻是從旁人口裡聽得有關孝賢皇後的隻言片語,已然心懷孺慕之思,可見是個實誠的女子。

於是將今春新進的一批貢緞悉數送進了鹹福宮,算是給汪氏善解人意的獎賞。

六宮嬪妃難免升起危機感,沒想到忌日也能做文章,這個惇貴人還真是手段超群。本來往年象征性地靜默一下也就是了,汪氏陡然跳出來這麼一出,豈非顯得她們待先皇後不夠虔心?便是萬歲爺恐怕也頗有微詞。

於是宮裡爭相流傳起抄錄乾隆爺的詩集,那些個不識字的便改為誦讀,死記硬背也得背下來。看著雪片般的詩文送往養心殿與六宮各處,儼然成為一道奇景。

那拉氏來鬱宛宮裡看望十公主時便發起牢騷:“汪氏倒開了個好頭,如今四麵八方都能聽見書聲琅琅了。”

鬱宛笑道:“若能趁此機會引得嬪妃宮人們向學,倒也不失為一件義舉。”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這些人不過是眼紅汪氏得寵,想來個東施效顰罷了——可第一個用花比美人的是天才,第二個是庸才,第三個就成蠢材了。

越往後效果越弱,除開汪氏切切實實被皇帝另眼相看外,其他人頂多得兩句誇讚。

因而鬱宛也不想白費氣力,她字醜,就不出來跟風了。

那拉氏唏噓,“若本宮哪日薨逝,不知萬歲爺可會留下佳篇傳頌。”

鬱宛笑道:“萬歲爺的詩才……您還不如找個文士代筆呢。”

反正她是不稀罕的——當然乾隆詩文裡也有名篇,如惇貴人抄錄的那篇《述悲賦》,哪怕鬱宛這個外人讀來也是字字血淚,句句含情,可見孝賢皇後與兩位嫡子的夭亡給了他多大打擊。

不過這樣強烈的感情碰撞,往後大概再不會有了,文章憎命達,乾隆爺還有幾十年順風順水的好時光,所以他的才華也隻能到此為止。

*

先皇後祭典過後,宮中複又恢複如常,仿佛先前隻是場鬨劇,唱戲的人落了幕,看戲的觀眾也該散場。

當然惇貴人的風光是有增無減的,本就因容貌而大放異彩,又借著皇帝對富察氏的懷念讓自己更上一層樓,就連容嬪都退後一射之地,好在容嬪本就無爭寵之心,終日隻窩在宮裡安心養她的香獐子,任憑雲卷雲舒。

而鬱宛這位老員工的業績則十分穩固,憑皇帝對阿木爾的寵愛,暫時無人能攖其鋒芒,除非汪氏也懷上龍胎,否則在鬱宛麵前依然得畢恭畢敬的。

而忻妃的日子就不怎麼好過了,因著燒傷之後不注意保養,大片肌膚出現潰爛,後來又在汪氏手裡吃了虧,忻妃氣結之下乾脆閉門不出,旁人也不敢去打攪她。

以致於景陽宮的消息再傳來時,竟是忻妃病重的噩耗。

鬱宛目露惻隱,“怎麼之前沒聽見說起?”

早知道該讓杜子騰去瞧瞧。

新燕道:“她連太醫院都信不過呢,還能相信咱們麼?”

鬱宛啞然,倒也是,在惇貴人出現前,忻妃一向視她如仇,隻怕她即便派杜子騰過去,忻妃也以為她居心叵測,不肯讓杜子騰診治。

想到阿木爾跟八公主,鬱宛又覺得自己得親自去看看,“她現在能見人不曾?”

新燕道:“昨兒萬歲爺剛去過,她連萬歲爺都不見呢,”

鬱宛輕聲道:“漢武帝李夫人病重時也是這般。”

看來忻妃希望她在皇帝記憶裡永遠是年輕姣好的容貌,她到底是不曾怨怪皇帝的。

也是希望皇帝能待她多一份眷顧,好好對她的家族,好好對她留下的八公主。

春泥詫道:“這麼看來,忻妃娘娘竟是聰明了一回?”

鬱宛道:“大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罷。”

她一直覺得戴佳氏是個糊塗顢頇的,連骨肉親情都不顧,還曾幾次三番拿多病的女兒邀寵,可如今瞧著,戴佳氏總歸有點慈心——沒有一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四月二十八日,戴佳氏病逝於景陽宮,死前還特意差人送了一條親手縫的腰帶去養心殿,針腳綿密,錯落有致,可知病中費了極大的精神。

皇帝感念其癡情,下旨以貴妃禮斂葬,還命將金冊金寶隨葬於棺槨中,極儘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