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侍疾(二)(1 / 2)

鬱宛得知惇貴人造訪,心裡就猜著這是個想來分杯羹的——宮裡的女人就是這麼稀奇,連侍疾都生怕被撿了便宜。

她自然不會將汪氏拒之門外,反而笑臉相迎,“妹妹來得倒巧,我正想有人作伴呢。”

汪氏也客客氣氣道:“嬪妾也是怕娘娘獨木難支,才想著過來幫點忙,娘娘不嫌我麻煩就好。”

鬱宛親熱地拉她臂膀,“怎麼會?妹妹肯來,我求之不得。”

汪氏腳不沾地隨她進殿,餘光留意周身裝扮——因著皇帝尚在病中,鬱宛不敢打扮得太富麗,蓮青色的旗裝,頭上斜插著一支碧玉簪子,整個人清新似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蓋。

可細看其麵龐,哪怕未施脂粉,依舊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真真是從畫裡走出的玉人一般。

汪氏難免有些自慚形穢,她依舊是仿先皇後昔年裝扮,頭上隻著通草絨花,可整個人就有些灰撲撲的,原本她還能安慰自己豫妃的美貌不過是靠外物堆砌起來,如今方知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但這也增添了她跟豫妃相爭的決心,豫妃本就寵遇不衰,若還讓她在侍疾一事獨占鼇頭,那自己便無立錐之地了。

杜子騰正將焚燒的艾葉香灰撒向殿中各處,還加了點白醋,寢殿裡一股酸而嗆鼻的氣味,汪氏不禁掩袖,也太難聞了些。

鬱宛卻是習以為常,她覺得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比這個還古怪,杜子騰已經夠克製了。

汪氏閒閒打量了一番養心殿內陳設,便乖覺道:“姐姐,有什麼我能幫你麼?”

鬱宛實在看不出這嬌生慣養的汪氏能幫上什麼忙,隻能胡亂點了個差事,“你把那壇燒刀子裡外撒一撒罷。”

沒有高純度的酒精,隻能拿烈酒充數,好歹起點消毒作用,聊勝於無。

汪氏興興頭頭答應,臨了要搬時才發現那壇子重得厲害,抱都抱不起來。

她就無辜地朝鬱宛眨了眨眼。

鬱宛:……姑娘,賣萌這一套還是留著對異性使罷。

真不知她哪來的底氣。

鬱宛隻得叫小玉過去指點,兩人合力,總算是磕磕絆絆搬動了。汪氏起初還很有興趣同小玉攀談,以為她是在禦前行走的宮女,及至聽聞是伺候戴佳氏的舊人,便意興闌珊,後又得知小玉也曾患過那病,嚇得連酒壇子都險些砸在地上。

之後說什麼都不敢靠近小玉了。

鬱宛本來想告訴她自己也得過,可看汪氏這副模樣,還是不說的好,否則難保鬨出多大的亂子。

晚膳送來時,汪氏領了自己那份獨自躲到角落裡享用,看鬱宛跟杜子騰小玉等人共坐一桌,還很是“善意”地提醒她,注意尊卑有道。

鬱宛就差回敬她一個白眼,便是孝賢皇後都素來和藹可親,從不對下人擺譜,這個汪氏學也不學個十足,叫人看著膈應。

杜子騰也納悶,“娘娘怎麼不將惇貴人打發走?”

鬱宛笑道:“留著她不是更熱鬨呢?”

在古代這種缺乏娛樂設施的環境,偶爾看看蠢人興風作浪也是種樂趣。何況她也不是為了獨占皇帝才來侍疾的,與其讓六宮眾人誤會,還不如多個汪氏分擔火力,她就沒那麼顯眼了。

誰叫汪氏長著富察臉,她乾得好是理所應當,可她要是偷懶摸魚,隻怕萬歲爺就得掂量掂量這位富察二號值不值得他寵愛了。

至於鬱宛,她答應侍疾純粹是為刷好感度的,誰叫乾隆爺的後宮能人輩出,她要是熬工齡肯定比不過那幫資曆深的,那就隻能另辟蹊徑——想找個皇帝生病的時段真不容易,她自然得把握機會。

就為了乾隆答允她的貴妃之位,她也得儘心竭力才行,好歹給她筆養老金再上西天呢。

晚膳之後杜子騰便拎著藥箱離了養心殿,他還得跟太醫院同僚斟酌明日的藥方,這個病雖不如天花那般來勢凶險,可也不能馬虎,尤其萬歲爺是個極重臉麵的,落了瘢痕可不行。

鬱宛看汪氏在帳外縮頭縮腦,便對她道:“妹妹想看就進去看看罷。”

汪氏內心天人交戰,既想讓皇帝看到她的誠心卻又怕染上那種可怕的怪病,最終隻屏氣凝神走近床畔,大著膽子揭開帳幔看了眼——皇帝仍昏睡著。

她頓感失望。

鬱宛笑道:“萬歲爺剛服過藥,大約一時半刻並不會醒,妹妹不若等會兒再看。”

汪氏卻不敢留下,倘若夜裡真要她伺候呢?她是不敢近身的,便訕訕道:“內殿隻有一張羅漢床,我還是到偏殿歇息罷,姐姐有事喚我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