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流言(1 / 2)

鬱宛案前的茶水換了一輪又一輪,摸起來依然是滾熱的,她卻也沒覺得異樣,隻茫然問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快亥時了。”新燕說道。

她跟春泥看娘娘枯坐了半宿,兩人俱是大氣也不敢喘,這會子說什麼都不合時宜,隻能沉默著。

春泥則是不住地將壺裡的冷茶倒掉,再添上新的來,非如此不足以平複那股躁動的心緒。

鬱宛掰著指頭數了數,輕聲歎道:“也差不多了。”

皇後是戌時一刻出去的,畫舫離得並不遠,再怎麼延挨都該有了定論——何況他一人都不是拖泥帶水的脾氣。

新燕猶豫刹那,還是問道:“這回鬨得很嚴重麼?”

以前也不是沒吵過架,光是惇貴人進宮那陣子,她看帝後便已鬨得不可開交,可到底還是雁過無痕地圓了過去,為了一個沒名沒姓的歌姬似乎還不至於。

鬱宛苦笑,“這跟是誰並不相乾,隻在於萬歲爺的心意。”

一定要形容的話,那拉氏今次的舉動便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哪怕不是陳氏,和敬公主也總能創造第一個機會,她比誰都了解她皇阿瑪。

且這回還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算準了那拉氏的性子,賭的便是這位繼母不能忍辱偷安。

鬱宛發覺自己以前還真是小覷了這位公主,她以為和敬公主是個囂張跋扈毫無成算的,如今才知這位對人心的忖度半分不差,也可能是從潛邸裡朝夕相處過來,就連貴妃都不及她了解那拉氏如此深厚。

新燕眸中亦流露不忍,“如此說來,皇後娘娘此番是一定會被廢黜的了?”

“誰知道呢?”鬱宛撫弄著絨毯上的流蘇,就她所知,乾隆並未正式下達廢後的詔令,可看那拉氏那淒涼的身後事,也和一個棄婦毫無兩樣——人走茶涼,她光輝燦爛的一生,終究成了香爐中的餘燼。

這便是她所求麼?

主仆倆相顧無言時,門外侍女通報惇貴人求見。

鬱宛便猜想汪氏是來打探虛實的,她大概想確切地知道皇後到底過沒過去——和敬公主不見得會對她講述這些秘聞,汪氏私心可能更希望皇後能勸住皇上,她才不願多出個新寵來跟自個兒爭奪恩幸呢。

鬱宛此刻沒工夫敷衍汪氏,隻叫人趕她離開,汪氏臨走時神色很是氣憤,怪道宮裡人都說豫妃難相處,連她的麵子都不給!

新燕猶疑道:“惇貴人不會自己過去罷?”

鬱宛搖頭,“她還沒這種膽量。”

某種意義上,汪氏其實很適合宮廷生活,她比那拉氏還懂得趨利避害——宮規能約束的,往往也是那些墨守成規之人,而那拉氏,她倒黴就倒黴在太有原則了。

不過汪氏一語也提醒了鬱宛,她叫春泥去將阿木爾抱來,今晚說什麼都不能讓這熊孩子亂跑。

她能保護的唯有眼前這些人,也隻有這方小小天地令她感到安全。

小姑娘懷裡揣著個毛茸茸的抱枕、睡眼惺忪地過來,不過見到鬱宛的時候還有空跟她取笑,“額娘一定是做惡夢了,要我陪您作伴呢。”

放往常鬱宛肯定會嗔她沒大沒小,但此刻卻隻溫柔地將她抱到床上,再蓋上一床薄被,“是,額娘做噩夢了。”

看著她輕輕打起呼嚕,粉紅的臉蛋上睡顏恬靜,鬱宛方鬆了口氣。

她拉著阿木爾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打著,如同兒時那般,嘴裡哼唱著搖籃曲。

她以為今夜必將清醒著度過,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阿木爾身上那股奶香味的催眠下,鬱宛竟慢慢睡著了。

次早醒來,龍舟上太平如昔,就連送膳的小太監也不曾誤了時辰。

鬱宛恍惚以為昨天做了個綿長的怪夢,一切不過是她的錯覺。

直至王進保肅容整服進來頒下兩道詔令,一道是那拉皇後突發急病,萬歲爺命額駙福隆安遣送其回京;第一道則是大封六宮的旨意,凡在船上的內宮女眷幾乎都得晉封一等,令貴妃升為皇貴妃,慶妃豫妃升為貴妃,容嬪升為容妃,惇貴人晉惇嬪。

鬱宛便知道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她小心翼翼看著王進保,“公公可知因何緣故?”

王進保回應她的是一個無奈的笑容,恕他無可奉告,萬歲爺正在盛怒之中,他怎能再將家醜外揚?

可王進保怎麼也想不到會鬨成這樣,就連他師傅李玉亦匪夷所思,這會子還戰戰兢兢在禦前伺候,恨不得把自己變得又聾又瞎。

鬱宛的心重重沉下來,果然,該來的總是會來,她不知那拉氏用什麼方法勸說的,亦不知言辭激烈到何等程度,她隻關心一件事,“皇後娘娘可有斷發?”

“斷發?”王進保奇怪地看著她,“您為何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