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鱸魚(1 / 2)

兩道詔令頒下,有人歡喜有人愁。

如惇嬪這般自然是意外之喜,滿打滿算她才進宮一年零四個月,這麼快就封了主位,可見萬歲爺多麼疼惜——便是豫貴妃當年都沒這般好運,可見她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雖然如今她的位份屈居人下,可假以時日,難道沒有封貴妃、封皇貴妃的那天麼?

皇後之位她倒不敢想,到底包衣出身受限,可等將來生出個太子,做個太後還是使得的,好比同樣出身包衣的孝恭仁太後一般。

惇嬪雄心萬丈,再看容妃也頗覺得揚眉吐氣,儘管容妃美貌一如往昔,可仰仗她庇佑的寧常在並未晉封,可見這位妃位也隻是看在回部麵子上,做不得數。

惇嬪蒙在鼓裡,因而高興得十分純粹,而如鬱宛和慶貴妃這些知道內情的卻不勝唏噓,若非皇後勢敗,也輪不到她們沾光,鬱宛想到皇帝先前給她的承諾,答允她五年之內封貴妃,如今還提早了三年有餘,可她回首過往,隻覺惻然。

同樣心懷惴惴的還有和親王,作為當日唯二的見證人,他真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早知道會撞見夫妻吵架的名場麵,說什麼他都不會跟著和敬公主到畫舫上去——可誰料到當侄女的會坑親叔叔呢?他以前跟和敬雖不親近,可看在富察一家的麵子還是客客氣氣的,誰知道和敬轉頭就拉他下水!

弘晝不想弄清其中是非黑白,誰對誰錯,他隻覺得自個兒倒黴透頂!你們一家自殺自滅,憑什麼要他背鍋,他前生造了什麼孽喲!

弘晝連著兩宿沒睡好覺,總覺得皇兄看自己的眼神裡透漏著殺意,說不定下一刻就要像弘曕那般奪爵——弘曕也是個該挨千刀的,連累他被罰三年俸祿,可看在好兄弟纏綿病榻、即將不久於人世的份上,弘晝終究是原諒了他。

可他絕不想落得弘曕那般,他還有母妃要孝敬、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呢。

諳達見他焦頭爛額,因勸道:“王爺不如去求求貴妃娘娘。”

弘晝愣怔刹那,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豫貴妃博爾濟吉特氏,慶貴妃雖然也是貴妃,可畢竟是明日黃花,又無兒女,不可同日而語。

“貴妃肯幫忙麼?”

諳達道:“小人聽聞裕貴太妃娘娘曾幫貴妃解圍,投桃報李,或許貴妃願意施以援手。再者王爺也不是要她粉身碎骨,隻求幫您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罷了,想來不至於太過為難。”

弘晝覺得有理,轉頭就送了名帖過去,可倉促裡來不及準備禮物,隻得向就近的漁戶買了幾簍鮮魚活蝦,聽聞貴妃喜愛美食,聊表敬意。

鬱宛跟和親王並無太多交集,隻除了都當過十二阿哥的老師,可她對弘晝印象不錯,認為是個大智如愚的人物——雖然這回是真愚。

弘晝見了她神色極為謙卑,而他因為發福的緣故模樣甚是滑稽,叫鬱宛看上去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哈士奇,好容易才忍住笑意。

弘晝就更不安了,難道娘娘嘲笑他送來的禮物太寒酸?連忙賭咒發誓,若幫他度過此劫,他願意把一半的身家奉上——反正貴妃也不知他身價幾何。

鬱宛擺擺手,“王爺太客氣了,實在不必如此。”

她覺得和親王太過庸人自擾,皇帝與他同齡,自小結伴長大,還會不清楚兄弟脾氣麼?和親王就不是損人利己的那種人,何況讓皇帝出醜對他有什麼好處?他身家性命都係在皇帝身上呢。

弘晝委屈道:“我隻怕皇兄遷怒。”

到底他親眼目睹了乾隆的家醜,和敬這個親女兒不算,皇帝對兄弟有多嚴苛他是知道的,明麵上或許不會如何,可暗地裡使些絆子,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鬱宛見他這樣不放心,隻得答應等皇帝再來時會幫他說說情——雖然鬱宛也不知幾時能見著皇帝麵,這幾日乾隆情緒尚未平複,除了李玉是一概不許打擾的,就連太後也吃了閉門羹。

鬱宛自不會以身犯險,除非皇帝主動來找她,否則寧願這麼耗著。他與她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犯不著為彼此的情緒買單。

鬱宛確實記得裕貴太妃曾幫過她,有一回皇後貴妃皆不在宮中,舒妃仗勢欺人,是裕貴太妃出來平息乾戈的,因此想將那些魚蝦退回去,區區舉手之勞、隻當報恩便是。

可和親王堅持要她收下,拿人的手短,貴妃要他的東西,才證明肯幫他的忙,否則勢必不能心安。

鬱宛無奈,隻得笑納,叫小桂子過來數了數,除了幾簍青蟹河蝦外,還有一尾肥美的大鱸魚!就這般和親王還說是薄禮,她看抵得上國宴了。

挑了幾簍叫送往各處分分,容妃喜歡吃魚,慶貴妃愛吃白灼蝦,依著各人口味添減些便使得,至於惇嬪,鬱宛既無心打聽她喜好,左右惇嬪位份也在最後,便把那剩下的給她便是。

鬱宛看著那條大鱸魚卻是磨刀霍霍,她也等不了多久,才養著吐了一夜的沙,次日就叫送去廚房烹飪,生怕越放越瘦。

還特意交代了,魚頭可以煮湯,魚身拿來清蒸,至於砍下的魚尾也要油炸得酥酥的,當下酒菜正好。

等這麼一桌全魚宴呈上來,乾隆也聞香而至。

鬱宛沒料到他會過來,心中腹誹了一句鼻子真靈,麵子卻笑語寒暄,“萬歲爺今兒怎麼有空?”

乾隆把自己關在房裡生了幾天悶氣,原以為鬱宛也會像他這般,哪知見了麵卻是自得其樂,不由得十分納罕——他是知道她跟那拉氏多麼要好的。

鬱宛見他發呆,料想是賴著不肯走了,隻得讓新燕擺碗筷來,可惜鱸魚天生長不了太大,早知道該讓和親王多帶幾條來了。

乾隆心念一動,“弘晝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