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挑剔(1 / 2)

三月初八日,京城傳來噩耗,弘曕貝勒病歿。皇帝聽後默然良久,命恢複其郡王的封爵,諡曰恭,長子永瑹承爵。

和親王這下倒是尋著機會,願意自告奮勇回去治喪,雖然果恭郡王生前所犯錯事不少,可到底兄弟一場,他怎麼著都得到靈前進香的。

乾隆自然準奏。

和親王便歡歡喜喜地離開,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樣,不像是死了弟弟,倒像是死了老子——謝天謝地,終於不用在皇兄跟前點頭哈腰等待傳召,天知道這趟南巡有多壓抑!

和親王是個對生死看得極淡的人,他自己都能給自己辦喪事,自然不會為彆人的喪事而悲痛。何況弘曕那小子還借了他一筆錢沒還呢,他得趕緊去王府要回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乾隆倒是對著江麵掉了幾滴辛酸淚,感歎道:“弘曕在眾兄弟裡年歲最小,原以為他會是最後去的,哪成想……”

鬱宛勉強開了個玩笑,“萬歲爺您得壽比南山呢,果恭郡王若比你活得還久,不就成老妖怪了?”

這種笑話自然是得不到捧場的,鬱宛很快便知趣地閉上嘴。

她覺得乾隆真是個感情豐富的動物,可惜這位爺的感情往往來得慢半拍,非得人去才會如此:慧賢、孝賢、果恭郡王莫不是這般,早知追悔莫及,何不在有餘力的時候多加珍惜呢?

不知是感動彆人還是感動自己。

之後皇帝又親自為弘曕書寫了詩文,命快馬加鞭運回京城,鐫刻在園寢的石碑上,以示對弟弟的喜愛和痛惜。

可鬱宛看了看那篇碑文的大意,覺得十分微妙,皇帝固然因弟弟的英年早逝而痛惜,但也沒忘條條羅列他生前的罪狀,還暗示自己十分寬宏,隻給了輕微的處分,是弘曕自己心窄給嚇病了——這篇悼文究竟是豐碑還是恥辱柱,便很值得商榷。

鬱宛覺得自己若是果恭郡王的親眷,看了也會如鯁在喉。

當然,身為皇親國戚的喪儀還是十分體麵的,這方麵乾隆並未怠慢,他不惜用最好的壽材,最貴重的陪葬品,隻為了讓他的好弟弟風光出殯,相信弘曕在天有靈,必會十分欣慰。

今歲似乎注定是個多事之春,才離開江寧,還未抵達洪澤湖,又是一個噩耗傳來,這回卻是留在圓明園碧桐書院內的十六阿哥,才將因種痘夭折,年僅四歲不到。

魏佳氏如同失了魂一般,再顧不得病軀,當夜就向皇帝請旨回京,她要到圓明園看望小十六。

彼時禦駕已在返程途中,此舉無疑有些節外生枝,可乾隆感念其慈母之心,到底還是準奏,讓陳進忠另外配了條行船,好載皇貴妃回去。

慶貴妃當然也義不容辭,鬱宛幫她收拾東西時,就見她憂心忡忡地道:“萬歲爺像是有點懷疑姐姐。”

他看魏佳氏的眼神完全是不信任。

鬱宛歎道:“那也沒法子,誰叫皇貴妃這陣子總稱病,像是不敢見人似的。”

就連她都有點起疑,魏佳氏到底有沒有參與和敬公主的計劃——站在皇帝的角度更不會懷疑親生女兒,隻覺得魏佳氏為了後位調三斡四。

慶貴妃急道:“可她是真病了,我親眼看著白梅一碗碗的藥湯往她喉裡灌呢。”

隻是現下外頭流言紛紛,都是盛傳皇帝要廢後的,皇帝難免以為皇貴妃在借此施壓,真真是飛來橫禍。

鬱宛勸道:“你也彆著急,先回去看看十六阿哥,興許消息誤傳了也說不定。”

心裡也知道希望渺茫,成人或許有呼吸暫停的時候,可對一個僅僅四歲的稚童,稍許休克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鬱宛慶幸阿木爾種痘的時候自己時時守在身畔,若也落得十六阿哥這般,必會心如刀割。

慶貴妃卻是病急亂投醫,簡單打點了幾樣衣物就跟著魏佳氏登上小舟,至於萬歲爺會否怪她掃興,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乾隆自然是不及魏佳氏那般悲痛的,他跟小兒子見麵的機會不多,何況太醫當初就說了胎裡帶來的體弱,恐怕壽數短暫,故而乾隆連名字都沒敢取,如今瞧來倒是先見之明。

可看著身邊一個個親近之人故去,乾隆爺到底不勝唏噓,每日隻把阿木爾帶在身畔,就連汪氏也不敢擅自前來打擾,唯恐皇帝把情緒發泄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