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探視(2 / 2)

太後到底還是留她喝了杯茶,言談間門卻有些不冷不熱。太後自然是支持那拉氏的,身為皇後若連勸諫夫君都做不到,豈非愧對祖宗社稷?

可她再想不到那拉氏會用這樣激烈的法子,還被和敬公主跟和親王當麵撞破,以致於皇帝下不來台。太後隻能感歎,都是命數。

如今魏佳氏封了皇貴妃,無論皇帝最終是否廢後,那拉氏的權力都會被架空,叫太後看來怎能不可惜?而鬱宛這個間門接的受益人,也讓太後同樣心有不快。

“皇後向來待你不錯,你倒不為她求求情。”太後微哂。

鬱宛心說您老人家不是也沒敢越雷池半步麼?太後是為了晚年著想,不想跟手握實權又剛愎自用的兒子置氣,可她同樣是為了安度餘生。

自然,當太後麵鬱宛不能這麼自私,她隻輕聲道:“正因臣妾尊敬皇後娘娘,在這件事才不能代她服軟。娘娘您比我更了解皇後,與其卑躬屈膝求人諒解,她寧願一輩子跟萬歲爺僵持下去。”

這就是那拉氏的錚錚鐵骨,說她傻也好,說她犟也好,可她就是靠這股氣才能活下去。倘要折斷她的脊梁,隻怕她會比現在更不快活。

太後歎道:“果真無可挽回了麼?”

鬱宛垂頭。若要她選,她當然寧願在那拉氏這樣的老板手底下乾活,好歹原則清楚,喜怒哀樂一目了然,魏佳氏的性情卻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然而高層已經變動,她這個卑微的打工人,但求在餘震中自保而已,哪裡還有工夫顧及其他?

太後覺得頭疼,“罷了,你回去罷,好好侍奉皇帝,彆再惹他不快。”

像是生怕鬱宛走那拉氏的老路似的。

鬱宛心說您實在高估我啦,她可沒底氣去跟皇帝對著乾,乾隆要是個普通宗室,她還能鬨一鬨和離,收拾東西回蒙古去;可誰叫人家是皇帝呢?那就隻能小心翼翼捧著,哄得他海晏河清了,她才能安全。

她這條命來之不易,自然得好好珍惜,再投胎,還未必有今生好呢,將就著過唄。

四月二十一日,禦駕返回京城,此趟南巡其實比以往三次都要長久,可鬱宛卻覺得分外短暫,一切仿佛跟拍電影似的,走馬觀花就過去了。

以前她覺得彈指間門滄海桑田是誇張,可如今親身經曆過,才知道不過是各人的體悟罷了。

到底心境不一樣了。

五月份,乾隆下詔收回嫻妃、嫻貴妃、皇貴妃、皇後四份冊寶,似是為廢後掀開帷幕,朝中不免掀起驚濤駭浪。

那拉氏一族雖已無顯赫的朝臣,可她畢竟是萬歲爺親口冊封的皇後,還告祭過祖先、天地、社稷,她的存在,同樣也意味著老臣們的地位不可撼動。皇帝今日能輕易廢後,明日就敢隨便對他們開刀了,言官們於是紛紛力諫。

刑部侍郎阿永阿因為言辭激烈被貶往伊犁,刑部尚書錢汝成以辭官相脅,哪知皇帝根本不挽留,反而順勢準他告老還鄉——哪怕這位錢大人彼時才不過四十多歲。

此外,禦史李玉鳴、生員金從善等議論此事之人亦各有裁處。一時間門,朝中人人自危。

鬱宛看著這番亂象,隻覺得世事真是複雜,她隱約聽那拉氏提起,她跟皇帝剛成婚時也有過幾年恩愛時光,怎料落得如今兩看相厭境地,真是怪哉!

湊巧太後那邊備了些衣物讓她帶到翊坤宮去,鬱宛斟酌再三,還是決定走這麼一趟。

其實皇帝並未下旨那拉氏禁足,隻是讓她好好養病,理由是十分圓融的,可嬪妃們皆看得出皇帝對皇後的厭棄,自然噤若寒蟬,一步都不肯靠近。

如非必要,鬱宛也不想踏足,但,恰如太後所言,皇後平日待她不錯,她總得報答這番知遇之恩。

她沒有偷偷摸摸前去,而是光明正大地叫人稟報,隻有做賊才需要心虛,她自然不能被人抓著把柄。

何況她是奉太後娘娘的旨意。

翊坤宮守門的隻剩兩個身量未足的小太監,生得跟猴兒似的,瞧見她還十分陌生,怕是不久前剛進宮的新人——皇帝把那拉氏身邊的仆婢全都撤換了。

鬱宛進門便聞到股沉重的潮氣,像久久不見日光,發黴了一樣,直至一個模樣憔悴的婦人點燃油燈,她才看清楚那是容嬤嬤。

容嬤嬤聲音乾啞,“貴妃娘娘莫要見怪,如今內務府每日才送一支蠟燭,主子交代要省著點用。”

鬱宛放眼望去,隻覺得周遭空蕩蕩的,以前那整套的花梨木桌椅、磊滿瓷器的博古架、精致細巧的屏風,全都已經消失不見,雖說皇帝交代按嬪位的份例給那拉氏,可嬪位也不該這樣寒酸!

那拉氏倒是安之若素,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梳著小兩把頭,哪怕居於陋室,可皇後的氣韻分毫不減。

還含笑對鬱宛道:“素餐簡薄,就不招待你了。”

鬱宛看著案上,一碗蔥燒豆腐,一個不知道什麼粉捏的丸子,澆了點湯汁,再一碟黑糊糊蔫頭巴腦的醬菜,勉強倒也算得乾淨,但半點肉腥都不見。

她感到不可思議,“他們怎敢這般虧待娘娘?”

那拉氏神情平靜,“拜高踩低乃人之常情,本宮以前雖沒經曆過,如今也算感同身受了。”

從來她也以為由奢入儉難,可真正身處其中的時候,卻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難道皇帝賜她山珍海味,她就得心懷感激地吃下去?

她寧願他冷落她,也比看似體貼實則羞辱的關切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