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人去(2 / 2)

慶貴妃臉上倒看不出傷心來,隻是略感遺憾,她輕聲道:“可惜了,不能陪你去木蘭,你自個兒玩得儘興罷。”

鬱宛勉強笑了笑,“若姐姐不在,又有什麼趣兒?”

想起兩人相識的十七年,仿佛仍在昨日,那個牙尖嘴利、剛強又驕傲的女子,如今不過是躺在病床上的一具髑髏,兩相參差,何其心驚。

慶貴妃歎道:“你和我不同,你多會找樂子呀,天天跟個太陽似的,如今又生了個小太陽,往後阿木爾留在京城,也能時常進宮陪你作伴,你可得長命百歲才行。”

鬱宛道:“難道阿木爾就不是姐姐的義女,你怎能舍得下她?”

慶貴妃撫了撫她的頭發,含笑道:“我是受夠了。”

從始至終她就沒打算長長久久地待下去,起初是為了家族的囑托,後來是為了跟魏姐姐彼此扶持,再然後就不知為什麼了——誠然鬱宛這些人沒少陪她解悶兒,但,這麼一點微薄的快樂,不足以抵消她為此付出的自由。

鬱宛不知怎的,忽然有點惱火,像一個孩子拚命想找回丟掉的玩具,她憤憤道:“姐姐未免太自私了些,想留下咱們一走了之麼?”

也不獨是她跟阿木爾,還有愉妃、穎妃、容妃、婉嬪、蘭貴人,對這些人就沒半分留戀?

慶貴妃靜靜看著她,溫柔道:“你容我自私一回罷。”

鬱宛的眼淚倏然落下,她意識到說什麼都不管用了,這個人已然心存死誌——就好像她影響不了那拉氏的決定,同樣的,她也改變不了慶貴妃的結局,某種意義上,她倆骨子裡是一樣的。

慶貴妃吃力地坐起來,想幫她擦擦淚,但最終卻是頹然滑落下去,隻無奈地望著她,“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這麼多年老是姐姐姐姐叫著,怕是早忘了彼此名諱。

鬱宛喉頭哽咽,“你姓陸,叫嘉容,小名漫漫,有誰不曉得?”

慶貴妃微笑起來,“記性真好,我沒交錯你這位朋友,以後,你也會牢記著我罷?”

鬱宛直覺眼淚又要下來,趕緊用袖子抹了抹,嘴裡卻是硬氣,“我當然會牢記,還得告訴阿木爾,讓她記恨你一輩子,說好了要親自送她出閣為她添妝的,怎麼能反悔?”

慶貴妃喃喃,“是啊,我是對不住她,你代我向她道個歉罷。”

鬱宛埋怨道:“姐姐若有心,就該親自去說,怎麼能事事拜托彆人?”

慶貴妃被她蠻不講理的樣子逗樂了,待要說話,卻重重咳嗽起來,鬱宛手忙腳亂倒了杯水,待要繼續開導,侍人卻通報皇貴妃駕到。

慶貴妃道:“你先回去罷,明日再來看也不遲。”

鬱宛知道她要單獨跟魏佳氏說話,自是不便打擾,卻也不願離開,隻讓綠萼扶她去偏殿就坐。

倉促裡跟魏佳氏打了個照麵,兩人都從各自眼中看到一絲不忍。

魏佳氏進來之前準備了千言萬語,見麵之後卻隻剩悲涼,“你病得這樣沉重,怎麼也不遣人知會一聲?”

她要是早知道,斷不會坐視不理。

慶貴妃笑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何苦在我一個病人身上白費力氣呢?”

她跟魏佳氏記憶中的模樣已大不相同,蠟黃蠟黃的臉,兩頰深陷而消瘦,哪還是印象裡那個一顰一笑活色生香的姑娘?

而魏佳氏也驚覺自己許久以來忽視了她,起初她隻想跟和敬結盟、儘早完成為先皇後報仇的遺願,後來有了自己的骨肉,她又不可避免多了些旁的心思——憑什麼她就不能爭上一爭呢,隻因為她是漢軍旗,便注定要屈居人下嗎?

人一旦有了私欲,便會漸漸無暇顧及其他,而她也早就忘了最初的本心。

魏佳氏握住慶貴妃的手,垂首道:“是我對不住你。”

甚至於最開始,她幫助陸嘉容的目的就不單純,當時她隻覺得勢單力薄,迫切地想找個搭子助她邀寵,而嘉容卻從此認定了她,無論富貴貧賤,不離不棄。

嘉容的一片良心是清白的,不像她,早早就被墨汁給染黑了。

慶貴妃慢慢將手抽出來,歎息道:“魏姐姐,你總是念叨著先皇後,可有想過我也是你的姊妹麼?”

人這一輩子,不必非得為仇恨而活。而她也不曾怨恨魏佳氏對她的疏離,隻是覺得同情——她的魏姐姐,本可以活得更快樂些,可到底是讓一念偏執給毀了。

魏佳氏無言,隻輕輕轉過頭去,覺得自慚形穢。

然則一隻枯瘦而溫暖的手卻又輕輕拉起她的手,探詢般的道:“下輩子,我還要當你的妹妹,好不好?”

魏佳氏淚流滿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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