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步(1 / 2)

楚鈞楞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童冉指得是什麼。

他取下冠冕放到桌上,又回到童冉床頭。童冉的床邊沒有坐的地方, 楚鈞左右看看, 又掃了眼他的床沿。被褥淩亂,從被子的褶皺可以依稀勾勒出童冉雙腿的輪廓。

最後, 楚鈞在床邊蹲下,將擰乾的帕子攤開, 遞給童冉:“現在能看清了?先擦把臉。”

童冉略顯迷蒙地看著他, 半晌後道:“嗯。”但他手沒動, 脖子往前伸了伸, 還閉起了眼睛。

因為蹲著的關係, 那一節白色頸項在楚鈞眼前伸展開來,上頭有舒展開的淡淡頸紋, 皮膚下蓋著小巧的喉結,藍紫色的經絡依稀可辨。

楚鈞張嘴要說什麼, 又放棄了,他的嘴抿成一條直線,拿帕子輕拭童冉的臉。

童冉的臉上有些燙, 不用湊很近也能聞到濃重的酒氣, 童冉嫌這味道臭,楚鈞卻不覺得。裡頭的酒大約沒有散光,這醉酒後的氣味,也帶著令人微醺的魔力,酒量很好的楚鈞也一時有些失神。

“唔, 你還要擦多久。”帕子下的童冉嘟囔道。

“好了。”楚鈞拿開帕子,童冉臉上的皮膚又多了一層滑潤的水光。他的臉很乾淨,沒有多餘的褶皺,也沒有痣或者痘痘,皮膚偏白,嘴唇之上的位置已經冒出了青澀的胡茬。

楚鈞食指曲起,用第二個關節輕輕擦過童冉的下巴:“早些睡。”他輕聲道。

“不要。”童冉卻說,還皺起了眉,他仿佛在想什麼,但因為喝了酒,腦子遲鈍緩慢,頓了好久才道,“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楚鈞失笑,這隻醉貓,還想著帶酒的詩詞。

發現童冉還醉得很徹底後,楚鈞似乎得到了某個特赦令,他站起,活動了下蹲得有些麻木的雙腿,沾了點床沿的邊,坐下。“頭是不是還暈?”楚鈞一手抹過童冉的額頭,上麵還殘留著一些水汽,濕濕滑滑的。

“唔……”童冉意義不明地道。

“你早點睡。”楚鈞道。

童冉皺起眉頭,想了半天,忽然掀開被子,繞開楚鈞下床。

“怎麼了?”楚鈞又沒服侍過人,更加不知道醉鬼的需求,隻好急急跟了上去。

“水壺,水壺……”童冉一步三搖地往前走,嘴裡念叨。

“壺在桌上。”楚鈞道。

童冉卻捕捉到了房間一角的屏風,繞到後頭。不一會兒,嘩嘩的水聲傳來。

楚鈞臉色一紅,停在裡屏風兩步之遙的地方,忙背過身去。

這醉鬼到底喝了多少,竟然把夜壺說成水壺。

解決完身理問題,童冉屏風後出來:“水。”他說,伸出雙手。

楚鈞這一回懂了,他是要洗手,於是把他帶到剛才冬青命人弄來的一盆水前,讓他洗。童冉愣愣地把手浸進水裡,洗完,又伸出濕漉漉的手給楚鈞。

楚鈞歎氣,自己變成老虎的時候百般折騰他,這會兒報應來了。

他任勞任怨地給童冉擦乾手,又拉著他回到床前,把他弄了上去。終於讓童冉重新躺好,楚鈞被折騰得出了一身汗。

“睡覺,朕走了。”楚鈞道。

話是這樣說,他掖好被角的手卻沒有放開,順勢往上滑了點,手指背麵輕輕摩挲著童冉唇下的皮膚。

“癢。”童冉往後一躲,躲避的時候頭往下略彎,嘴唇擦過楚鈞的手背。他嘴唇大約是太乾,起皮了,擦過楚鈞皮膚的時候,好像細小的指甲尖刮過,有些微癢痛。

楚鈞的手停在童冉的被沿,喉頭不自覺地滾動,眼神巡過童冉迷蒙的雙眼,小巧利落的鼻梁,在酡紅的臉頰處一轉,停在那張有些乾澀,又泛著紅的嘴唇之上。

那擦過手指的觸感仿佛烙進了他心裡。

“你不睡嗎?”童冉問。

他往裡麵挪了挪,正好碰到小老虎,“那我睡了。”童冉的聲音忽然變得輕快,他一翻身,抱住小老虎,頭埋到它背上深深一吸,不動了。

楚鈞呆呆凝視著他的背影,等童冉因為醉酒的關係打起輕呼,他才終於從床沿立刻,往門口而去。

“陛下。”蘇近帶人一直守在外麵,楚鈞一出來,他們齊齊低頭見禮。

楚鈞掃他們一眼,什麼也沒說。大殿那裡他指了一個宗室王爺代替他,不回去也沒事,身後的偏殿他倒是惦記,卻也不能總待著。

回到正殿,內侍們伺候楚鈞換了輕便的衣衫,楚鈞到書房去,原打算批折子,卻發現桌上的折子已經都處理完畢。

“陛下,您剛才在席上吃得不多,可要傳宵夜?”蘇近問道。

楚鈞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道:“朕困了。”

楚鈞精神抖擻,大步回到寢殿。蘇近帶人替他寬衣解帶,換上寢衣。

楚鈞躺下,蘇近還未放下床幔,他已經睡熟了。

偏殿裡,小老虎艱難地從童冉懷裡伸出腦袋,略帶著酒氣的呼吸擦過它濕潤的黑鼻子,它能感覺到自己的胡須輕輕觸著童冉的臉。

“唔……”童冉發出一點無意義的聲音,手臂展開,換了個姿勢。

小老虎終於自由了,它跑到旁邊抖抖身體。

童冉仰麵睡著,小老虎看著他,湊近。

童冉的頭往裡側略轉了一些,呼吸均勻,睡得很熟。

小老虎又湊近一點,呼吸與童冉的相交在一處。

輕輕的,小老虎毛茸茸的嘴巴碰了碰童冉的,那觸碰輕到了極致,像是生怕在平滑如鏡的水麵上引起波紋一般,一觸即退。

小老虎退開一點,它看了童冉一會兒,又湊上去碰了碰。然後,鑽進童冉的被窩裡,蜷在他身側,睡了。

正殿的楚鈞並未醒來,整個宣室殿都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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