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per 61. 浪人狂歌(1 / 2)

與敵同眠 香小陌 9082 字 6個月前

Chapter 61. 浪人狂歌

齋月結束了,開齋節的盛典讓這座城市重新陷入繁華與煙火氣息。飯店晚間紛紛掌燈, 櫥窗掛出燒烤肉食, 開門迎客。

這裡是城中最有名的旅遊餐廳, 少數幾家允許賣酒和表演歌舞的地方, 廳堂人聲鼎沸。燈火在天花板打出悠遠的光澤, 桌上騰著烤肉香氣。

食客們用五指抓飯、用犬齒撕扯烤羊腿的模樣, 依然保留著這塊大陸上驃勇、粗野的原始氣質。熱風帶起粗糙的沙礫, 磨過人的眼眶……

英俊的男人已經連續三天出現在這間網紅餐廳,打扮光鮮, 悠閒地飲茶,肉足飯飽的時候再起來跳個舞, 不要小費地愉悅客人。

裴組長對自己的舞技一向自信,尤其現在已經無需再掩飾或者假裝靦腆清純。條紋西裝勾勒出窄腰和長腿,輪廓完美, 他雙手在頭側“啪”得擊掌, 婉轉的眼波掃過台下, 和舞蹈藝人站在一起,嫻熟的舞步踢踏出戰鼓一般的節奏。

那節奏愈發熱烈, 激昂,越跳越快。裴逸不斷地掃視全場食客,各個角落, 吧台,門口,甚至大門外的街道……

守株待兔, 前提是從暗處撞出來的會是一隻兔子,獵人隻需耐心地等待、撿拾。

假若來的已知不會是一隻兔子,而是豺狼虎豹,樹上蟄伏等待的獵人,這一戰必然凶險,絕不是俯拾可得。

草灰蛇線散落的痕跡,讓裴逸判斷,來人就是逃犯冷梟。逃亡的人明知前路渺茫,一定有不畏死局的目標。

紮耶德王子不幸成為又一個“誘餌”。喪心病狂的案犯假若不除,永遠會有一個又一個無辜的犧牲品落入陷阱,就為了引君入彀。冷梟的槍口真正的標靶,依然就是他裴組長了,這就是一種極端情緒的發泄。

不然為什麼選擇這樣熟悉的地方,逼著他也“故地重遊”呢。

“假若我的猜測是對的,我本人隻要出現,冷梟就一定露麵,厲寒江無論善惡麵目,也必然現身,我就有機會當麵對峙……”裴逸對章總說。

偶爾往耳機裡敲一下,聽不到電流聲才意識到,不會有人跟他悄悄話聯絡了。

裴組長如今失去後援,單槍匹馬。在台上跳個舞,耳機頻道裡都沒人為他打CALL了。

耳廓鑲嵌的紫水晶“耳釘”,徹底淪為一枚小巧的裝飾品。沒有小範和大花一唱一和絮絮叨叨,真有些寂寞啊。

他也不再有B組支援,就是孤軍深入。

這樣的戰鬥也更公平,他知道冷梟但求與他一戰。他接受挑戰,但求真相。

裴逸掠過滿座重重疊疊的人影,流轉的目光終於回落到近處。有位沉默高大的男人,翹著一隻腳坐在飯桌邊,輕抖的腳踝掩飾著心情的不平靜。這一夜滿城喧鬨,注定不會寧靜。

章紹池豁然站起身,很莊重地,重新係好西裝紐扣。

有客人鼓掌了,也有客人步下舞池自娛自樂。

裴逸捧心一鞠躬,再伸出手,邀請他的伴侶跳舞。而章紹池轉身把一張長桌的桌布掀掉,甩到一旁,拽住裴逸的手,上了桌子……

上一次目睹裴組長在執行任務途中在酒館桌上熱舞,那時他還是局外的看客,傲慢的piao客,甩出一疊鈔票就想發泄積累五年的怨夫氣。如今都懂了,他向裴逸伸出手。

他們挎著胳膊,微笑注視對方,仿佛就置身於最原始的部落,惡戰之前,武士們舉起長矛向天呐喊,以舞助興……

手和手交握,腰胯貼在一起,大腿時不時蹭過,再快速分開。他們麵對麵擊掌,踢踏,用眼神**。弗拉門戈的樂曲在天花板下撞出激烈節奏,火光燈影在眸間閃爍……

樂曲在熱情中透著幽怨,奔放中踏出野性,情感如泣如歌。許多年前遍布歐洲的吉普賽浪人,為了逃避迫害而流離失所,在流浪逃亡的路上,就是用這樣的舞蹈宣泄思鄉之情。

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說不清自己源於何處,也不知明天將要到哪裡去。

今晚醉酒歡歌之後,不知明天到哪裡看太陽升起。

裴逸的眼瞼濕潤了,喉結輕顫,在有家不能回的流浪途中,危機四伏的前路上,再次深情款款地望著情人。摟肩的手摸到男人的後脖窩,摸得章總都有些蕩漾。他倆然後激烈地拍掌,笑著結束這段歡快的舞步……

“獵物”假若藏匿於城市的街巷,就會發現他們二人行蹤,就該出現了吧?

夜色更深,黑貓“喵嗚”一聲,卷了長尾巴從窗台跳下,優雅地踱過餐廳門口,在乾燥的磚石路麵踏出梅花形腳印……暗夜中那雙狡黠的眼,也在充滿寒意地監視他們吧?

裴逸離開餐廳時,視線掃過大門邊框,突然停住。

門框下端,突現幾道深邃的刻痕,深淺長短不一,像是用很硬的手指劃出來的。還有一枚他很熟悉的複合三角形符號?

章總:“那是什麼?什麼意思?”

裴逸:“……”

他盯著那些符號,陷入怔忡。那是他的同伴留下的標記,隻有在電台失效、小組無法通話聯絡的時候,才會借助這種非常原始的通訊,沿途留下符號。即便沒有腳的蛇,在沙漠中行進,也會留下一串蜿蜒可辨的痕跡呢。

“我們北非小組專用的聯絡符號,還有MCIA約定俗成的示警標記。”裴逸輕聲解釋。

“誰?”章總神色也很謹慎。

但他們已經沒有同伴了啊。

腳下是荒漠大地,頭頂是燦爛綿延的星空,熱浪般的空氣讓頭腦混沌空白,裴逸在熱風中戰栗。北非A組的組員根本就不在這裡,組長大人此時就是孤軍作戰,他的同伴在哪,他的支援在哪?……

是誰留下的標記,會是他設想的那個人嗎?

會是嗎?

……

他們沐浴著熱風,穿越長街陋巷,辨彆耳畔細微的聲響。民房高低錯落著簇擁在街道兩側。

再次路過夜晚露宿街頭的小流浪漢。男孩四肢乾瘦修長,黑發打卷,發烏的雙眼因為消瘦更顯得楚楚可憐。

章總每次路過都下意識就掏出錢夾,一言不發就扯出幾張零錢鈔票,微一垂手就丟在男孩睡覺的一團破布棉絮上。

白天就路過一遍了,他每過一趟就給幾張錢,像在交“買路費”。

裴逸心裡一笑,他男人比前幾年脾氣好多了,比年輕時隨和。

以前年輕時候,章總駕車路過三環立交橋下,碰見拍他車頭要錢的,就直接打開車窗質問對方:“老子白天過來的時候就是你,上星期路過就是你。你還敢在這兒?!”

一雙淩厲的眼能把要飯的都給嚇跑,對很多人和事看不慣,臭著臉就很不願意合作。

章紹池通常也不廢話多言,肯定不會和流浪漢嘮嗑寒喧,拔腳就走了。裴逸卻在土坯房的房簷下,蹲下身去。

流浪男孩的碗裡,有兩張大麵額的鈔票。

裴逸把男孩扒拉醒:“哎?”

男孩睡眼惺忪,低頭看見碗裡的大票子,灰色的眼球射出光彩,趕緊把錢攥緊,向他道謝。

裴逸說:“這錢不是我給的,是誰放你碗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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