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搖頭,不明所以。
裴逸問:“你打瞌睡多久了,沒有很久吧?”
章紹池也問:“之前沒有這兩張錢麼?”
男孩呆滯地點頭,又搖頭。
裴組長用手指撚動摩挲那兩張大票,恨不得要從紙幣的紋路圖案中間,摸出慷慨施舍的人留在上麵的指紋氣息,摸出對方的麵孔模樣。
男孩最後幾乎要跳起來跟他搶錢了,裴逸終於把錢塞回孩子手裡,微笑:“好啦,沒有要搶你的錢……謝謝你。”
他起身大步而行,拽住章總的手腕,轉彎疾行,雙雙隱入濃墨般的夜。
“他在。他在盯梢跟蹤我們。”
“北非邊陲小鎮貧苦出身、在這地方流浪過多年的孤兒冷梟,他一定就在。他可能就在十分鐘之前,剛剛從這條小巷經過……” 裴逸很輕的聲音最終隱在風中。
……
維護秩序的使者步履匆匆,從暗夜的深淵中走來,走向大漠晨光。眼前的迷霧終於被晨曦穿透。
淩晨時分,大貓回巢。
夜行動物也要回租房睡覺的。古舊低矮的白色民房,一道窄門“吱呀”開了,矯健的身影閃了進去。
樓梯狹窄得隻容一人通過,在鞋底“咯吱”微響,像心悸發出的雜音。公寓內牆皮斑駁,破舊的房門搖搖欲墜地嵌在牆上。
裴逸把一隻手貼在房門上,五指撫摸門板。纖細的知覺緩緩洇入他的指紋,讓他了然於心……
貓是夜視動物,眼光很辣,裴逸唇角劃出一道難以察覺的弧度,眉眼卻十分凝重,情緒一觸即發。
滴答……滴答……笨重的鐘表,指針卻是準的。
裴組長從衣兜裡隨便翻出來一個很小的物件,是鋼筆的筆帽,很輕又精準地彈射過去,觸發了門邊暗藏的一線機關。他假若沒有防備,踏入房門就是自蹈險境。
火線引爆了,轟然一聲悶響,耀眼的橙色火球帶著劇烈震顫,把人彈開,周圍弱不禁風的牆壁就跟著脆弱發抖。火苗四射,灰白的牆皮紛紛如雨地落下……
樓梯之下,底層的房門突然裂開了!四分五裂的門板後麵撞出一道剛勁的黑影!
那黑色身影是被裴組長凶狠地伸出雙手,毫不猶豫,從櫃子後麵的藏身處拖出來的。
冷梟。
木屑如天女散花,掃過臉頰立刻就讓兩人都飆出血痕。飛濺的火星眼瞅著快要點燃周圍的家具木料。
格擋,飛膝,凶狠地肘擊,砸出鼻血……這是他們平生戰鬥過的最狹窄局促的房間,倆人甚至連騰挪轉身的餘地都沒有了,隻能勇往直前,近乎瘋狂地想要滅掉對手的戰力。
重歸故地就是內心懷有一番執念,想要較量高低,都沒有退路了,心知肚明。
出色的獵物 VS. 更出色的獵手,在盛行叢林法則的北非,在生死惡戰中,他們鬥得難解難分……
裴逸撤後一步,用拇指肚輕輕抹掉嘴角撞出的血絲:“冷組長,你早就露相了,繳械投降吧。”
冷梟的臉在月光下半隱半現,抹一把鼻血,鼻翼聳動出野性的張揚,一頭亂發在熱浪中飄揚。
“向你這位逃犯投降麼?”冷梟臉上也現出鄙夷,全不在乎了,“裴組長,哦,不,隻能稱呼裴先生了,你現在跟我有什麼分彆?你終於也是大名鼎鼎的通緝犯了。”
“被你們逼得,合你的意嗎?”裴逸冷冷的。
“對,是我們設計逼你的,你終於也走上這條不歸路!你會越走越遠,你回不去了。”冷梟眼裡說不清是幸災樂禍,還是顧影自憐。
“……”
威脅的話像帶著金屬鏽跡的冷兵器,狠狠刺進裴逸的心,讓他難受,讓他忍不住走神,總在想寧非語或是黃永鋒的悔不當初。那些被拐帶上了邪路的年輕人,當初是不是也曾經被惡人威脅、敲詐、蠱惑,最終誤入歧途,跌入深淵回不了頭。
蠱惑人心的話總是綿裡藏針,動聽而帶毒,就像有毒的罌粟花總是嬌豔誘人。
“應該棄械投降的人是你,裴先生,加入我們吧,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冷梟惡劣地說。
“呸。”裴逸鄙夷地發出一記閉唇音。
靜止僵持片刻,一雙人影再次陷入疾風暴雨的惡戰,家具被拳腳揍得紛紛解體,碎裂。
裴逸突然從衣兜裡摸出那隻鋼筆,銳利的指尖夾著更加鋒利的鋼筆劃向冷梟的喉結,幾乎一劍封喉讓冷梟愕然後退,隨後就被裴逸拽住頭發狠狠摜向衣櫃,“嘩啦”砸出一個大洞……
一貫優雅的人也被激發出剛烈的血性,兩人就是都太倔了。事到如今,已經不是要爭執誰是誰非,不像為兄弟報仇,更像是對自身身份價值的某種宣誓、證明。誰才是是六處的王牌特工,你嗎?
同是在人世間孤身流浪的男孩,回首不見歸路,無奈造化弄人。
冷梟被鋼筆掄得無路可走,被逼入廚房,狠狠摔在灶台上砸碎一地碗盆。這人順手撿了一把生鏽菜刀,流暢地反擊了……
古老的白色房子,陋巷交錯的居民區,這棟公寓樓被打鬥震出一陣陣哆嗦。
但是沒有人報警,沒有警察前來查看。樓上,樓下,或許隔壁,就有住戶人家,這時候都縮在床下,眼神迷惘呆滯,對這些動靜早都習以為常。這裡時不時發生一通爆炸、恐/襲、墜機之類,清晨再抬出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首,已是當地人的家常便飯。
多麼不人道的“家常便飯”啊,帶著茹毛飲血的味道。誰不願意在每晚歸家的時刻,都能裹著溫暖的燈光和飯菜香氣走入家門?
冷梟一刀斜斬,被裴逸驚險地一腳踹開,後背跌向廚房窗台。
下一秒,“啪”,碎玻璃就在兩人眼前崩裂四濺……
一顆子彈尖銳地呼嘯著,燃燒著打向冷梟的頭顱,卻因為這人炸開的一頭長發以及劇烈晃動而稍微偏出,擦破頭骨讓血濺出來了。
冷梟眼底流露出驚異:什麼人?
他的瞳孔映出裴逸修利的身影。你不是孤軍作戰孤家寡人了麼?你的組員全部被攔截,你身邊隻有你的情人床伴,那個出手闊綽、滿肚子酒色財氣的大老板,怎麼還能埋伏了狙/擊手?
你他娘的又來二打一欺負我耍單?你不要臉!
裴逸甩了甩腫脹發痛的手指,在喘息間浮出笑容:對,就欺負你耍單,你還繼續打麼?
僅僅相隔一條狹窄的街道,對麵的住家,斜對著這邊廚房窗戶的那塊窗簾後麵,埋伏著守株待兔的真正的獵手。
章紹池以站姿持槍。
他很穩地端住沉甸甸的槍/筒,眯細了眼,眼皮上染著晨曦的第一縷光……
作者有話要說: 章老板要耍帥了~ 勤奮的存稿箱上線。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