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2. 誰是真佛
千裡之外, 大後方安寧的紅色河山。
楚珣靜靜聽著前方戰報:“好, 注意安全,把我們小裴平平安安帶回來就好。”
臉上笑容沒能維持一刻, 他關掉通話設備, 問身邊人:“雷組長呢?這個人竟然沒有出現?”
霍將軍道:“前線說沒有發現雷組長的影兒, 懷疑他越境逃掉了。”
“他怎麼會置身事外?”楚珣搖頭,“這位前輩隻要還在, 就是一顆定時大炸/彈啊……”
出人意料的臨陣倒戈,不僅炸毀了毒王隱蔽在深山的基地工廠, 雷魄還投遞了一個壓縮包的各種數據材料, 指證吳廷冒集團的犯罪證據。
這種事兒隻有雷組長做得出來,一朝翻臉六親不認,打擊報複毫不手軟, 冒爺恐怕直到最後都沒弄明白,哪裡惹到這位合作夥伴被掐住脖子往死裡揍,雷魄是要將他克欽幫滅掉滿門啊。多大仇?
“不對, 那就是一顆不定時、隨時爆的炸/彈!完全無法預料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楚珣捏住眉頭苦笑,“而且,這事我敢打賭,厲總一定下不去手拆這顆彈,他下次依然會心軟,還是會放過雷魄。”
打賭嗎?楚珣瞟著他的王後。
誰跟你賭啊,明擺著的,霍將軍很正直地不做評價。
密林間, 一道白水奔流不息。秋季雨水豐沛,瀑布之下水流湍急,最終彙成一條大河。
當地警方後續搜山,駕駛幾隻充氣皮筏艇在河道裡轉圈,撈起一大堆直升機的金屬殘骸。
“有屍體嗎?還是沒有找到?”
“看見禿鷹盤旋了嘛,林子裡還有一大群野狗,估摸早就被吃掉啦!”
……
當地營部,帶傷歸來的戰士們整隊歇息。漫天星光織成絕美的帷幕,籠罩大地,這個夜晚難得寧靜安詳。
營房不遠處,就是木頭板子和水泥地搭成的一排淋浴間。隻有一半隔間有頂棚,另外一半隔間可以抬頭觀景、看星。
chi身的強壯的男人們,搭著毛巾洗漱,洗去滿身塵土和血汙。
裴逸回頭端詳鐘澤,欣賞,帶笑。鐘澤趕緊就把毛巾圍在胯上了,走你吧。
聞羽都不用說話,抬手一指最裡麵那個隔間:組長你去那兒吧,那才是你的位置,有人等你老半天了。
裴組長在水泥池子前,用粗糙的一次性/用品把下巴刮乾淨,赤腳走向隔間。
小門開了,身影一晃,他男人伸胳膊就把他拽了進去……
關門,落上插銷。
儘管那個金屬插銷搖搖欲墜得,不太結實了。
章紹池下巴上被一次性刮胡刀弄破了小傷口,眉骨上還有惡鬥殘留的更深的裂口,凝成黑紅色的疤。
他們緊抱了好一會兒,在涼水噴頭下麵,在彼此懷抱裡,用體溫取暖。
“我爸又走了。”裴逸的聲音掩蓋在水花下麵,“他可能還是,找雷前輩做了斷去了。”
“那倆會打起來?”章紹池吻他耳垂。
“我爸不會……治病救人,懸崖勒馬吧。”
隻是不知懸崖勒馬是否還來得及,對方也未必樂意屈服聽命啊。越是厲害的人物就越是頑固自負,願意懸崖勒馬及時止損的少,一條道走到黑死不悔改的多!
冰涼的水不斷澆在身上。章紹池後脊梁打了寒戰,用肩膀罩住小裴,把人翻過身,按上隔間的木板牆壁。
隔間底下一段空隙,清楚地看見他們貼合的雙腿……
聞羽少校估摸是對這類場麵司空見慣了,熟視無睹,在另一個噴頭下麵打泡沫,洗頭。
明明隔壁就在開槍打仗,還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喘息近在耳邊都能臉不變色,完美地維持一名狙/擊手的淡定和冷靜。洗自己的澡,讓隔壁乾起來吧。
鐘澤是忍不住臉紅了,胡亂衝了幾下,泡沫都沒衝乾淨呢,裹著大毛巾落荒而逃。
總是被組長大人調/戲什麼時候開/苞,永遠還保留著這份靦腆和害羞。
兩人的手摞在一起,摞在濕滑的木板牆壁上,十指交握……
裴逸吻到愛人的手背,吻那根手指,自己咬出來的戒痕還能看出來,那滋味真甜蜜。
想起昨夜惡鬥的驚險,還有某些出人意料的遭遇場麵,是個凡人都忍不住八卦。章紹池對著裴逸的耳朵喘息:“雷組長都差點認走眼了,我是不是特彆像你爸?”
“嗯?”裴逸正在興奮和模糊的情緒中。
章總附耳說悄悄話:“我是說,你親爸,我長得像麼?”
這種聯想在某些特定場合並不十分美好,簡直令人發指,裴逸皺眉擺脫:“你一點兒都不像……你這麼,啊,彆鬨……”
“以前不知道也沒覺著,我現在自己都越看越像。”章紹池辦事的時候嗓音xing感,“嗬,你可以當老子是你第四號爸爸。”
忍無可忍,好兒子要抗議了,要打起來了。木板隔間內一陣雞飛狗跳!
水花“噗”得撩起來,濺到隔壁那位爺們兒臉上。
聞羽:“…………”
聞羽說:“組長,板子不結實,要塌了。”
終於洗完,忍不了了,聞羽用大毛巾罩住腦袋,頭也不回地走掉。以前頭頂蒼天說過的“組長我一直在”這類很肉麻的誓言,很想甩他組長一臉。
裴逸滿麵水光,脖頸揚起美好的弧度……視野裡是天上密織的燦爛的星雲,流動地講述幾代人發生的許多故事,密林深處染著熱血,天外風起雲湧。
他回頭索吻,吻身後的人。
章紹池也回吻他,霸道又溫存地,還威脅他,“怎麼,老子不像麼?
“寶貝兒,也給我喊一聲爸爸,喊一個,我聽聽……”
裴逸把頭抵在潮濕的木板上,嘴唇輕動,不知是否滿足了Sugar Daddy的惡趣味。
極致的溫暖與安全感讓他放下一切心防,喊什麼都成,他樂意順從。在驚濤駭浪裡漂流多年,掙紮在心靈的孤島,終於有一天他踏上了陸地,撇開一切歪門斜路找到了人生正確的方向。他感激身邊的人用寬闊的胸懷容納他,守護了他這麼久,從未放棄。
他在深淵下麵,也沒有放棄頭頂的這一道光。
……
搜山行動被當地警方草草收場,隻在附近叢林間找到那兩名中槍墜機的馬仔。果然已經被食腐動物啃得不成樣兒,落得最殘酷的下場。
孤獨的鬥士身背長/槍,仍然在密林小徑上穿梭,鍥而不舍,希望找到蛛絲馬跡,也想要斬草除根。
“楚珣,我依然擔心小裴的安全。他是一個暴露的標靶,他需要保護……”
絕不能留下後患。那永遠是對活著的人的巨大威脅。
尤其一切已真相大白的一刻。
遠在千裡之外,塞外的大草原,馬群悠閒地踱步吃草,蒙古包外有人坐看夕陽紅雲。
裴二少爺跟他的武行朋友出去騎馬了,瘋一整天都不回來,反正也沒人惦記這小猴子。
蒙古包的豪華家庭旅遊套餐,唯獨缺了大兒子,讓裴之迅兩口子悶悶不樂又滿心擔憂,隻惦記老大。
裴之迅把自己的零食分出來,喂帳篷外麵的小羊。
徐綺裳笑話他:“這隻羊羔,明天可能就要宰殺上桌,就給咱們家做成烤肥羊了。”
老裴先生心特軟:“唉,還是小羊羔呢,我可舍不得吃。”
徐綺裳笑:“烤上桌就被你兒子吃光了!琰琰那麼能吃,他一人兒就能吃一整隻!”
裴之迅望著遠處的馬兒,羊群,紅日,遠山,也回想當年。
又掏出手機,兩口子悄悄分享私密,研究大兒子的照片:“你看,長得多像他親爸爸……”
在燕城的舊居,故人曾經見麵。裴先生撫養了這個私生子,問:“孩子叫什麼名字?”
“起了一個我們倆都很喜歡的,厲亭洲。”厲寒江爽朗地笑道,“大作家您看如何啊?”
裴之迅點頭讚同:“這個名字好啊,不錯,很好聽。”
厲寒江毫不猶豫地:“你把他名字改了吧,改成不要和我們有任何聯係。
“就用你們家家譜,或者隨便起一個,離題萬裡不著邊際的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看出他和我有一丁點關係。”
徐綺裳坐在馬紮上搓自己裙子,表情有點落寞:“咱們的寶貝以後更不會回家了?名字也要改回人家的兒子了吧?”
“唉,本來就是人家的寶貝,不然你去問問孩子意見?”裴之迅抬手指著遠處在馬背上上躥下跳大聲笑鬨的小二,“你看咱家這個鬨騰的,這也差得太遠了。”
徐綺裳:“我不敢問,我心裡舍不得。”
裴之迅:“孩子總之就要回來啦,平安就是福氣,回家吃頓團圓飯吧。”
……
與此同時,裴逸正在輾轉回國的飛機上,擠在經濟艙靠窗的座位裡麵,蒙著毯子睡覺。
章總和這位少爺寸步不離,就是貼身保鏢。
他耳朵裡重新嵌了一隻紐扣式耳麥,然而在裴組長眼裡這種臨時組裝的簡陋玩意兒,實在不好用,簡直像塞了個助聽器。
落地一刻他立即接通:“怎樣了?”
他師父楚珣的聲音:“章總在你身邊呢?”
裴逸:“在。”
楚珣聲音輕弱但非常嚴肅,很有決斷:“裴組長,你需要24小時貼身保護,我派過去的小隊已經在候機大廳,專門等你。你走出廊橋,就進入我們的保護圈,明白嗎?”
裴逸心中大概有數了:“怎麼?”
“至今沒能發現吳廷冒的屍首……”楚珣解釋,“這次行動本來就是先斬後奏,瞞著當地的人馬,隨後才聯合搜山,就是怕內部不可靠,總是漏消息扯咱們後腿。但我還是直覺認為,老毒王可能僥幸活命逃了……你需要最高一級的保護。”
“我,那我先不回家了!”裴逸飛快瞟一眼身邊人,真的很想把他家章總拴在褲腰上與他寸步不離,“我就在辦公室打地鋪了。老師,帶我未婚夫住辦公室行嗎?”
“你覺得行麼?”楚珣反問。
“您和我霍師父沒有一起睡過辦公室啊?”裴逸小聲抗議。
“你有道理,行吧。”楚珣被戳軟肋立刻妥協了,小樣兒的你。
裴逸步出廊橋的一刻,掃一眼就尋覓到人群中,五六名便衣保鏢不同於普通旅客的精健身影。
他突然駐足,愣住了,想起這間極為重要的事。他回身就問章總:“我爸爸和我弟呢?琰琰呢?……我家裡人現在在哪?”
章總:“……”
章紹池也隻反應了一秒,捉住耳朵講話的同時架起裴逸就走:“他們訂了去大草原的行程,假若真的去旅行了,現在也應該回來了。”
裴逸的臉一下子繃緊:“我去接我家人。”
……
就在燕城這座客流吞吐量最大的機場,幾路人馬爭分奪秒浩浩蕩蕩得,同時彙合在這人流熙攘的航站樓內。
裴氏私家旅遊團也剛下飛機。
裴二少爺拉抵帽簷,拖著一隻大號行李箱,還是被幾名專門駐紮在機場的粉絲當場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