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來了又走,盤旋著飛翔,怎麼數都數不清啊。
穿襯衫長褲便裝的中年男人,戴墨鏡,麵色曬成金褐,身材結實。
男人從超市便利店提回來紙袋子,再把輪椅上的人推回房間,抱回床上。
厲總再次辭官不受,離開特情六處,並且堅持帶走了傷患未愈一直癡癡傻傻的雷組長。
這兩個人,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燕城了,選擇一直流浪。
厲寒江進屋換了一身衣服,回過頭說:“你歇著吧,我出去一趟。你聽音樂嗎?還是睡覺?”
雷魄的臉轉動相當遲緩,眼神迷茫:“還有時間歇嗎?……接到信了?什麼時候出發,哪裡找你彙合呢?”
厲寒江沉默了一會兒,答:“暫時不用出發,沒有任務。你休息吧。”
這人腦子已經不太清楚,說話會顛三倒四。記憶好像倒帶回到二十多歲,智商降到隻有十歲。
雷魄睜著無辜清白的眼,順從地點頭:“師哥。”
厲寒江看了一眼,起身回頭,關門離開。
雷魄躺在床上,耳畔徜徉著記憶中的輕音樂。他從旁邊椅子上拽過厲總的一件外套,蓋在自己身上,露出滿意而安詳的笑容。
視線越過窗子,仿佛看到厲寒江出門的背影,一手插兜步下台階,海風吹透衣領。
一刻鐘之前還填滿眼眶的呆滯迷茫,此時一掃而空,琥珀色的瞳仁重新聚滿細膩的情緒,晶瑩的水光。雷魄在他的師哥沒機會看到的地方,唇角浮出一絲詭秘的笑。
……
章總再次訂好行程,跟裴組長講好了,故地重遊,我們再去羅馬。
他是在電話裡發出邀請:“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去外麵待一個月。”
裴逸說:“好,我請個年假,陪你一起。”
章總說:“想再給你做雙新鞋,想要嗎?”
“要。”裴逸一笑,“我不要了你還能做給誰啊?”
他們再次共赴地中海沿岸,重遊了許多地方,包括當年曾經去過的,古老的劇場,鬥獸場,許願的雕塑噴泉,還有拉著手一起偷吃冰激淩的那條街。
兩人手上都戴了戒指,裴逸拉著他未婚夫,把從前照片裡的每一幅景致,換一種心情再重來一遍。
一種更珍惜眼前人的心情吧。假若沒經曆過生死,不知真愛如此珍貴。
每幅照片裡他們都親熱地擁抱。裴逸兩條腿裹在他男人的胯上,嘴唇落在章總臉上,斜眼睨著鏡頭,玩兒自拍。背景是橘黃色的深山峽穀,碧藍的海天一線……
旅行途中,裴組長好像又失蹤了兩天。
這可把章總嚇壞了,典禮要穿的新鞋都做好了,新郎官又放他鴿子?小孩兒的心思真是無法琢磨,永遠都摁不住的年輕躁動的心啊……
裴逸是接到他父親的一些短信,以及集團董事監理的通知,臨時轉道西西裡島。
西西裡島曾經的那位華裔船王,在外界不明真相的猜測之下,悄悄地隱退江湖。有些財產遭遇查封,有些拿回來了,旗下公司曆經變賣或者轉托,大筆現款彙入新的賬戶。
湮沒在白浪傳說中的“Mr. Jiang”,給裴組長在西西裡島留了一座彆墅,轉讓登記在裴逸名下。
雖然沒有明說,這像是父親送他的一棟婚房,一份彩禮。
還有數個銀行賬戶,數目驚人,讓裴逸自己都不知所措。人生很長,世事難料,在他以“孤兒”的身份胡混了快三十年之後,突然經曆這些,他現在可能比章總還有錢!他可以牛B哄哄地轉過臉去包養他老公。
他終於知道自己來自何處,他自豪地確認自己身上流淌著最正直、優秀、高貴的血脈。隻是,得知真相的同時,也意味著永遠的“失去”。
海島風景如畫,帆船林立。白色沙灘上有許多身材姣好的男女,肥白的海鷗在周圍覓食散步。
裴逸拎著他的鞋,再次走過這片海灘。
他拾階而上,走到彆墅門前。厲總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房子很大,仍保留前任主人離開時的裝飾。傭人定期打掃,勤快的園丁在前院把灌木打理成漂亮的造型。
裴逸走過每一個房間,彆墅的每個角落,貪婪又癡迷地端詳品味,前房主留下的每一樣東西。
傍晚他就坐在露台上,把地下室酒窖裡貯藏的紅酒拿出來,自斟自飲,品嘗他父親愛喝的酒。
喝完酒,他又上樓去主臥室轉了一圈。
床邊呆坐了片刻,純屬偶然的,他欠身過去,打開床頭正對的音響。
那裡麵竟然一直放著一張光碟,悠揚而略微憂傷的音樂聲響起:You raise me up, so I stand on mountains……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裴逸沉默,驚異地聽著那音樂。
眼淚“唰”得奪眶而出,落了滿臉,沾濕他的襯衫,讓他顫栗。
他坐在床沿,雙手交疊攥緊。銀灰色的盤山公路縈繞在綠野之巔,烈火狂歌,知己紅顏,永遠都留在含蓄的記憶深處,永生難忘。
旁邊的櫃櫥裡麵,果然碼著十張一模一樣的專輯。這張並不算多麼出名的Josh Groban的舊碟,厲總大概是一口氣買了十張,存放在臥室,在許多安靜的夜晚,月光落在海灘上,一個人聽歌。
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
When troubles e and my heart burdened be;
Then, I am still and wait here in the silence,
Until you e and sit awhile with me.
You raise me up, so I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be.
……
樓下門鈴突然響了。
按了一聲還不走,繼續按。裴逸倉促抹掉臉上的濕潤,抽了一張紙巾擦鼻子,起身下樓。
門外這位身穿長款煙色風衣的體麵男士,單手抱著副食店的紙袋:“能進嗎?”
裴逸眼球滾燙,模糊,一晃眼也差點認錯。
他“唉”了一聲,失望地轉身就走:“我還以為,我爸回來了呢。”
抱著一堆菜進來的正是章總,表情淡不唧兒的:“對,就是你爸回來了!”
裴逸嘟囔:“胡扯,你不是。”
章總反問:“老子不能是嗎?”
沒有氣勢洶洶地質問拷問“你小子怎麼又玩兒失蹤你是不是要跟老子結婚的節奏啊”,彼此心裡都懂。章總就揣著一袋子菜出現,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就像每次從公司下班回家一樣平靜。
章紹池張開手臂,以眼神示意愛人過來伺候,擺了個“皇上回宮”的姿勢。
裴逸笑著過來幫這位爺們兒更衣,換上家居服。更衣程序隨後就變成無聲地擁抱、撫摸、親吻,以及更加私密的侵犯動作……
“今晚有什麼話跟爸爸聊?還是做點兒什麼?”章紹池的嗓音很沉,帶著這年紀男人特有的、撲麵而來的誘惑力,
“你夠了啊。”裴逸皺眉頭抗議了,“我這人還是很正直很純良的,你不要以為頂著這樣一張帥臉你就可以假裝是……”
“今晚來一套不那麼正直、純良的姿勢?”章紹池捉住嘴唇低語,“上回在王宮拍賣會,拍下來的那套項圈手鐲,我帶來了,喜歡來嗎……”
“你先上床擺個不正直的姿勢,我看看?”裴逸是不會臉紅的,誰還沒浪過?
一胳膊肘頂開,又被緊緊抱住,陷入更加熱烈地吻,唔——
某些方麵他依然堅持最後一丁點保守,在特彆親密的身體接觸的場合下,實在無法容忍“爸爸”之類的聯想。令人發指,太惡劣了。
章總笑著放開他的唇,饒過他了,命令:“叫個好聽的。”
裴逸:“哥哥。”
他一口再次含了章總的無名指,這次是戴了戒指的。
他用力吸吮幾乎把戒指吮下來了。章總笑著抽回手,怕這瘋子要吞金屬。
章紹池吻他的眼皮,很親昵的:“哥今晚給你做頓好吃的,準許你點菜,要吃麼?”
裴逸眼裡流瀉出一點水光,感恩此生相伴:“要。”
海浪在暗夜裡拍上沙灘,一潮高過一潮,泡沫不斷撫過白色的沙礫。
月光如水,從廚房、客廳繞上台階,流入臥室,鋪灑在溫熱的大床上。
……
——《與敵同眠》·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撒花花,感謝追文的小夥伴。(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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