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異稟國際賽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唯一的疑問就是中國科研界的泰山北鬥湯老究竟收了哪一位選手做關門弟子,網上議論了幾天也沒說出個結果。
岑念回家休息了幾天, 接到了第一封邀請。
嚴格來說, 是第一封沒有被岑溪攔下, 順利到達岑念手中的邀請函。
來自林家,邀請人是林蘭,岑溪也收到了,岑筠連沒有。
“你想去嗎?”岑溪問。
岑念想了想, 點頭。
自從上次在嶽宗遜的壽宴上不歡而散後,她沒有再見過林家人,雖然岑溪總說一切有他,但她還是有些擔心林家會因為這件事心有芥蒂。
再說,那些想要認識她的人一直找不到路子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出什麼招, 還不如給個機會, 至少掌握在自己手中。
晚會當天,岑念接到一個讓她高興的電話,她忍著沒立即告訴岑溪,等岑溪晚上來接她去林家時,她坐在車裡, 正在想著怎麼告訴他,岑溪先笑著開口了:“有什麼好事嗎?”
岑念的目光下意識就看向側後視鏡——她沒有笑啊?
“你高興的時候, 就會戴上這個。”
岑溪的右手鬆開方向盤,在她耳旁的寶石發夾上輕輕撫過。
“我的獎金到賬了。”既然被看穿了, 岑念也就大大方方的回答:“納過稅後還剩不少, 我想捐給你的基金會。”
“是你的。”岑溪看了她一眼:“捐一半吧, 算個心意,剩下的你自己留著。”
看他神色,要是她再推拒,這一半他也不會讓她捐了。
“好。”岑念說:“我拿在手裡也不知道做什麼,你幫我打理。”
這回岑溪答得爽快。
十幾分鐘後,布加迪威龍開進舉辦晚宴的酒店地下車庫。
下車後,她習慣成自然地挽上岑溪的手臂。
兩人來到宴會廳門口,門前接待賓客的女侍者看到了,朝他們露出親切適度的笑容。
“歡迎兩位,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岑溪拿出兩張邀請函遞去,在女侍者檢查的時候,岑念低頭看著麵前鋪著紅布的長桌,上麵擺放著樣式各異的麵具。
林家舉辦的是半正式晚會,主題神秘。
來時,岑念還在想這個神秘是什麼神秘,沒想到他們是想舉辦一場假麵晚會。
“請二位選擇喜歡的麵具,離場前儘量不要取下。”
岑溪沒有先選,看著岑念:“喜歡哪個?”
岑念對這些沒多大興趣,她漫不經心地掃了一遍,選了一個白色帶玉石和羽毛的半臉假麵。
岑溪看她選了,跟著也拿起一個淺金色的鏤空雕花半臉假麵。
兩人戴上麵具後步入燈燭輝煌的大廳。
按規矩,應該先去找舉辦宴會的主人。人最多的地方應該就是林家人所在。
岑溪帶著她走了過去,果然在那裡找到了林蘭。
“小表弟!”林蘭先看見他們,毫不猶豫就喊了出來。
她還燙著大波浪,不過換了個顏色,鮮豔似火,天賦異稟之後,雷娜的發色火了,街上的紅發人大幅增加。
岑溪笑著說:“我戴著麵具你也認得出?”
林蘭的視線把兄妹兩都掃了一遍:“戴著麵具也能這麼吸引人視線的,除了我的小表弟和念念還有誰?”
“舅舅呢?”
“今晚隻有年輕人參加。”林蘭忽然看見了誰,招了招手:“這裡。”
岑念轉身,看見一個戴黑紅色半麵麵具的青年快步走來。
在他出聲前,岑念就認出這是嶽尊。
嶽家的人居然還能出現在林家的宴會上?不過想想主辦人是林蘭,好像就沒什麼不可思議了。
也許她不在乎上一代的恩怨糾葛。
“念念!你今天真好看!”他一走來就沒歇嘴:“這是香奈兒的新款吧,要是再配條珍珠項鏈就完美了,我有一認識的朋友,家裡做南洋珍珠的,下次我帶你去他那裡挑幾條,戴的、收藏的,都有——”
嶽尊說了一長串,眼睛都沒朝岑溪那裡掃。
這太不尋常了,岑念看向一旁的岑溪,他老神在在,漫不經心地應付著林蘭身旁的白富美們的搭訕。
他們吵架了?
岑溪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號碼,轉而朝岑念看來。
“你去吧。”岑念說。
“彆出宴會廳。”岑溪交代一句。
“在我這裡你還怕有人拐子麼。”林蘭捂嘴一笑,眉眼都是風情。
“就是,還有我呢。”嶽尊說。
岑溪笑著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拿著手機走向了露台。
岑溪走後,林蘭對她說:“我們去那邊的自助餐台說話吧,我聽小表弟說你喜歡小點心,特意請了法國的點心師傅來負責這次的餐台甜品。”
岑念點頭同意。
晚會,她沒什麼興趣,唯一有點意思的,就是嘗嘗自助餐台上的各式小吃甜品。
毫無意外地,嶽尊跟了上來。
林蘭轉頭看著他:“我和念念說點女孩子的貼心話,你也要湊上來偷聽?”
從這宛如長姐的親昵口吻來看,林蘭和嶽尊交情還不淺。
嶽尊嬉皮笑臉地說:“我也想去嘗嘗這法國大廚的手藝……”
“一邊去,我要先和念念說會話,你去外麵跑兩圈再回來。”
“真要說悄悄話?”
“真要說。”
嶽尊看了岑念一眼,戀戀不舍地走開了。
兩人走到餐台後,林蘭先客氣地介紹了桌上餐點幾句,岑念穩著不催問,她自己過了一會,終於開口進入正題。
“侯予晟對你怎麼樣?”
岑念有些意外。
她知道侯予晟有對自己圖謀不軌的可能性,但那是基於那本半真半假的原著,就目前的現實來說,要說侯予晟對她圖謀不軌,她頂多隻覺得他對自己有些刻意接近討好。
就外人來說,侯予晟對她應該隻是一個單純關愛小輩的長輩而已。
“還行。”岑念含糊回答。
“彆相信他。”林蘭的話出乎岑念意料。
她迎著岑念驚訝的視線,嫣然一笑:“他是個沒有心的混蛋,你要是相信他,就會變得像我一樣。”
就像是為了證明她的話,她側身,提起寶藍色亮片吊帶裙的一邊,一直提到露出有著蓮花紋身的大腿根。
“這是他親手紋的,我身上,還有很多他留下的痕跡。他把我變成他的東西,然後又不要我了,你說——他可不可惡?”她輕聲笑了起來。
岑念不知道侯予晟可不可惡,但從林蘭的語氣和神情來看,她倒沒有真的覺得侯予晟可惡。
岑念這就明白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林蘭一直看著她的表情,似乎想看她驚慌失措或者羞澀臉紅的樣子,然而岑念平靜依舊。
“為什麼要告訴我?”
林蘭鬆開裙子,笑道:“假話就是我希望告訴你真相,我已經回不來了,卻不希望你重蹈覆轍。”
“真話呢?”
林蘭揚唇一笑,塗著正紅色的飽滿嘴唇比她的紅發更鮮豔似火。
“真話就是我嫉妒,我嫉妒他喜歡你,想要你,處心積慮地接近你。”
“你想多了。”岑念說:“我對他沒興趣。”
林蘭又笑:“是啊,你這樣風光霽月的人物,怎麼會看得上那種陰溝老鼠。你還是和我那小表弟更般配一些。”
岑念皺眉:“他是我哥哥。”
林蘭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幾遍:“你倒是講規矩……可惜,我們林家人,都不大講規矩。”
林蘭讓她留在餐台好吃好喝,正要離開時,岑念叫住她。
“你的話說完了,我還沒有。”
“你還要說什麼?”林蘭目光驚奇地看著她。
“我想知道當年致癌藥的事。”
林蘭神情微微變了,她轉過身來,用第一次看見她的目光仔細地審視了她一遍。
“你問這個做什麼?”
“考古。”
“小孩家家的考什麼古?”林蘭笑了:“彆攙和到大人的事情裡來。”
岑念不躲不避地看著她,遭到拒絕也不慌張。
“侯予晟一定很願意解答我的疑惑。”
林蘭剛轉的腳尖又轉了回來,她看了岑念半晌,說:“陳年舊事,告訴你也行。”
岑念等著她繼續說話。
“十九年前,一個港島八卦雜誌忽然曝光指責我們研發的新型感冒藥西多他泰有致癌成分,致癌假藥的謠言散播開後,生命製藥從製藥行業的龍頭淪落到險些倒閉,我們出品的所有藥物銷量腰斬,損失最大的時候連以往的三分之一都達不到。”
林蘭回憶起往事,神情有些恍惚:“生命製藥當時的董事長林成周,也就是我爺爺跳崖自殺,我的姑姑在爺爺的靈堂上流產……這件事對林家的影響,說是家破人亡也不為過。”
岑念默默聽著。
從前,林家的生命製藥是業內龍頭,它頹敗了之後,嶽家的越康醫藥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製藥大廠。
從受益人來看,林家衰敗後的最大受益人是嶽家。
從原文劇情來看,嶽家到最後分崩離,很有可能是岑溪找到了確鑿的證據證明嶽家和林家的一係列不幸有關。
“你覺得謠言背後有人推動嗎?”岑念問。
“當然有了。林家家大業大,想要推我們一把的人不要太多。”林蘭笑道:“西多他泰雖然是新藥,但林家對它沒多上心,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歹人抓住機會陷害。”
“不上心?”
“那時我也還小,後來才知道西多他泰隻是我們研發中無意得到的副產物,我們真正全力研發的,是一種新型小分子的化學抗癌藥——我們叫它Px125,當時研發已經完成了大半,預計十年內就能進入臨床實驗階段,後來出了致癌謠言的醜聞,生命製藥無力繼續研發新藥,不得不關閉了實驗室,現在那裡隻剩下一堆廢紙。”
她露出頗為可惜的神色,搖了搖頭:“要是沒有那場謠言,這藥也差不多該進入市場了吧,沒有那場謠言……我林家絕不可能會是如今的樣子。”
林蘭說完這麼多,神色懨懨地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你最好彆攙和進來,這裡麵的混水,不是你一個學生能攪動的。”
林蘭說完,轉身離開,留岑念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餐台邊。
她走到宴會廳角落,拿過一個男人手中的葡萄酒一飲而儘,男人縱容她的行動,卻在她含著酒液踮腳朝他吻去的時候攔下了她。
“蘭蘭。”他攔住她,聲音卻帶著無可奈何的寵溺。
多麼可惡。
林蘭也不堅持,咽下酒液冷笑一聲:“用完就扔,真是你的作風。”
侯予晟溫文儒雅地笑道:“你又發小脾氣了,我們已經分手,再親密並不合適。”
林蘭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你都問出來了嗎?”
“什麼也沒問出來。”林蘭旋身從路過的侍者托盤裡拿下一杯葡萄酒,說:“她就是一個長得好看的書呆子,懂什麼?她連譚旌被捕和她哥有關係都不知道,我看,我那個小表弟把她保護得很好。”
“念念性格單純。”侯予晟笑道。
“你也叫她念念?”
“她在道德層麵是我的外甥女,叫昵稱也沒什麼。”
林蘭冷笑:“道德層麵?侯予晟,你的心中就沒有道德可言。”
侯予晟笑了笑,不置一詞。
林蘭舉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遙遙望向宴會廳另一邊的岑念。
侯予晟說得沒錯,她聰明,但是這聰明沒有在汙水裡浸過,乾淨得沒有心機。
這樣的人,怎麼能攪和到這灘混水裡來?
岑溪舍不得,她也舍不得。
她垂下眼,目光望著如血的酒液。
就這樣繼續乾淨下去吧,替他們這些已經臟了的人。
……
林蘭離開沒多久,嶽尊見縫插針地占據了岑念身邊的位置。
“念念,你想喝什麼?橙汁?葡萄酒?香檳?對了,這裡還有牛奶,你想喝牛奶嗎?”嶽尊攔下一名端著酒飲托盤的男侍者,十分殷勤地詢問岑念,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冷淡。
“橙汁。”岑念不等他伸手,自己已經拿下一杯橙汁。
嶽尊一臉遺憾,伸出去的手順勢也拿了一杯香檳在手裡。
來到餐台後,岑念打量桌上琳琅滿目的小點心,嶽尊在一旁又說話了。
“念念,你喜歡甜點嗎?等下次放假的時候,我們把你哥叫上,一起去法國吃米其林大廚做的甜點。”
他一個人說得熱情,岑念回得冷淡,過了一會,嶽尊沒聲了。
她轉頭朝他看了一眼,他正定定地看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用目光表達了疑惑。
嶽尊歎了口氣:“念念,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似乎一直都不喜歡我,避著我,好像我隨時會害你一樣。”
他忽然說得這麼明白,反倒讓岑念不好反應了。
“你說,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強迫過你做什麼嗎?”嶽尊問。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小點心,想了想……好像沒有?
“等等,你麵具上的這顆石頭沾了點灰。”嶽尊忽然皺眉,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小小的手帕,不等岑念反應就在她的麵具上擦了幾下。
他沒做其他的,擦完後,自然地繼續起了先前的話題。
“我知道我以前混賬,但是我現在真的改了。你可以去問任何人,我嶽尊是不是連夜店都不去了——”嶽尊停了停,不服氣地說:“你哥哥還時不時地去club,我是真的洗心革麵不玩了,念念,你信我吧……”
“我去club什麼時候成了你佐證清白的證據了?”岑溪打完了電話,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出現在岑念身旁。
她抬眸睨了他一眼。
嶽尊都不去夜店了,他還去夜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