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隻爪爪(1 / 2)

老婆的量詞是一隻 嚴午 10898 字 5個月前

第九十隻爪爪

暴雨。

如果說用來描述這種氣候的常規形容詞是“傾盆”, 那今天的雨,都稱得上“傾缸”了。

那天也是,這麼大的雨……

19號蜘蛛符文店裡, 一向雜亂無章堆在一起的符文商品被整理成了幾堆,隱隱清出了一圈空白的地方, 而圈中是這家店的櫃台、電暖爐、以及老板的扶手搖椅。

櫃台上還放著一台鐵皮帶蓋的方形小機器, 機器的形狀與大小都有些微妙, 類似於十幾年前冬天會在小學門口擺攤的那種魚丸鋪子使用的小爐——而依據光澤與開口處的鏽跡, 這明顯很可能就是十幾年前買來的“古董”。

蓋子裡隱隱冒出白色的水汽,似乎是在煮什麼東西。

而薩爾伽望著撲在窗玻璃上的大片白點,坐在搖椅裡含了口煙, 緩緩吐出來,將其吹上自己頭頂的空間。

吊在懸梁上的小蜘蛛聞到煙味,窸窸窣窣地從蛛絲上爬下來。

“喲,崽。你也想來口煙?”

小蜘蛛“哢噠哢噠”地動動口器, 微微向下探出腦袋。

“叮鈴。”

——被這聲音驚動後, 興許是作為靈魂投影嗅到了什麼氣息,小蜘蛛慌忙把腦袋一縮,又“哢噠哢噠”爬了回去。

薩爾伽愣了愣, 意識到連煙都不敢吸就退縮的是自己的靈魂投影後, 無奈地笑了笑。

他轉過頭, 正要打招呼。

【薩爾伽,在我家不許吸煙,淩淩鼻子很敏感。】

……又頓了頓,放下手中的煙槍,同時抬起袖子,對著袖筒裡呼乾淨了還含在嘴裡的餘煙。

如此做過之後, 才重新看向被打開的店門,笑著招呼。

“喲,崽,你來啦。”

進來的姑娘點點頭。

她神色平靜地站在門口,放下了手提式收音機,正在側過身解黑色雨衣,雨衣裡露出深青色的襯衫和腰間過與寬大的棕色皮帶,眼睛與頭發都被罩在雨衣外套的兜帽裡。

薩爾伽不由得恍惚起來。

直到對方拉下兜帽,用手去擰乾被弄濕的金色發尾,並露出微微煩躁的表情把長卷發重新紮好——他才回過神來。

那抹金色即便被雨水打濕也是閃耀奪目的,和摯友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的低調完全不同。

但還是……越來越像了。

……也不知是好是壞。

“如果嫌長發麻煩,就直接打理成原來的樣子嘛。”

他笑著招呼摯友的妻子:“你明顯不習慣用長發活動吧?尤其是雨天,沒紮好跑出一縷都會被傘或雨衣勾住。”

沈淩搖搖頭。

“電視劇裡說,女人頭發的長短決定了男人喜歡她的程度。我要留到阿謹回來,問問他是不是更喜歡長發再決定是否剪短。”

薩爾伽:你都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哦。

沈淩的卷發不屬於蓬鬆柔軟的波浪形大卷,也許是三年沒費心思打理,又也許是因為本體是隻短毛的一炸就成團的小貓——她頭發裡的那些卷又密又小,絨絨的,翹翹的,是最適合蹦跳時被揚起、彈動的狀態。

長度齊耳時,可以說那最大程度突出了她鮮活的五官;長度及腰時,就……

咳,沈淩養長發後薩爾伽就避嫌沒多打量了,想不出什麼美感的形容,隻能直觀體會到一個特點——

雷雨天,會因為靜電,炸成又亂又大的一團。

……而且還會打結。

現在他麵前的沈淩正一邊整理著儀表一邊在他搖椅旁的凳子上坐下,手不停地扯著發圈去摳那些纏在一起的卷,嘴裡還咕咕噥噥地小聲抱怨。

……薩爾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一句“xx”的咒罵,他由衷希望這句臟話不是自己在言談中教給對方的。

否則薛謹就是死了也會爬出來把他拽進墳墓啊。

“煩死了,煩死了,又扯不開……啊,薩爾伽,你今天來找我做什麼?”

扯了半天扯不開,沈淩自暴自棄地一擼發圈,把打結的那塊重新紮成丸子頭,固定在腦後。

如今,她做這個束發的動作,已經有了成熟女人獨有的韻味了。

——更有韻味的是,束好丸子頭後又理理襯衫,把稍微歪倒的紫色翅膀胸針扶正,翹起右腿向後微微一仰,並把手伸進加絨牛仔褲的左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盒彩虹色的壽百年。

她熟練地用手指挑開蓋子,從裡麵挑了一支糖果紫的,含在嘴裡。

“外麵雨可大了。而且氣溫格外冷……薩爾伽,借用一下打火機。”

薩爾伽:我完了。

我會被爬出來的怨鬼脫走埋進墳墓。

他震驚地看著沈淩夾香煙的動作——那個手勢怎麼看都不是新手——

“我絕對沒有教你吸煙!這不是我乾的!不不不……咳,崽,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抽煙?”

沈淩挑挑眉,似乎很詫異他的大驚小怪。

“就是抽煙嘛。有的人類抽,有的人類不抽,某天我路過了一個抽煙的人類,他邀請我來一支,有點好奇就去買了一盒。”

薩爾伽:怨鬼你聽到了吧?不是我的鍋!不是我的鍋!

條件反射下,他求生欲極強地彌補:“我這裡沒有打火機,崽,你不能在我店裡抽煙。”

話剛出口,薩·老煙鬼·爾伽就想咬舌頭。

沈淩瞅瞅他,那與好友神似的、平靜中夾雜鄙夷的表情,更是加劇了他的這個衝動。

“好吧,那火柴總有吧,借我一根火柴,我出去抽完了再進來。”

“外麵雨這麼大……算了算了,隻給抽一根啊,薛謹真的會生氣的。”

打火機被旋開又關上,沈淩微微咬緊了牙齒,讓那支深紫色的女士煙稍稍上挑了一點,湊到小小的火苗上。

香煙逐漸燃著後,她關上打火機,還給薩爾伽(後者當然不敢直接湊過去幫忙點煙),重新後仰,用食指和中指疊在一起,指腹微微夾住煙頭的位置。

壽百年的女士煙造型很漂亮,煙頭是裹著金箔的,還印有一隻黑色的繁複圖徽,所以含在沈淩唇裡也沒有地痞流氓的違和感。

她夾下這支煙,手腕離遠了一點,輕輕吐出了第一口的煙霧。

吐煙霧的樣子也是實打實的貓科動物,像一點點啜牛奶那樣一點點地吐,隻微微露出了小尖牙,文雅又好看。

煙霧在空氣裡彌散,逐漸拂過無名指上的婚戒,讓後者有了磨砂的質感。

“我知道阿謹會生氣啦。等他回來時就戒掉。”

因為每次抽完煙,鼻子和嘴巴都會覺得又怪又澀,她其實也不常抽。

……但含在嘴裡吐煙的時候,那刺鼻的怪味總能輕易衝淡,某縷從三年前開始就隱隱繞在鼻尖的血腥味。

阿謹說讓她不要看。

可是太靈敏的嗅覺聞見了,聞見之後腦子會在夜深人靜時控製不住地遐想畫麵,那也是沒辦法的。

阿謹說讓她乖,說他會回來。

那麼她就必須得刪除那個味道,這樣才能一直一直耐心等他,這樣才能乖——

這樣才能,克製住拋下一切,去找到罪魁禍首,用自己畢生的天賦與力量降下詛咒的衝動。

因為阿謹會回來。

所以她要耐心,她要乖,鼻尖縈繞的血腥味要當作不存在。

……最終隻好用煙霧來衝淡……

久而久之,看著夜間電影裡那些抽煙的角色,也覺得抽煙是件帥氣成熟的事,就斷斷續續地抽下來了。

沈淩沒把這件事告訴薛謹,他們每晚的通話隻有五分鐘,她連自己不會開火所以每天都隻能做三明治給自己吃的事都沒說。

還有很多很多事她也沒說,那短短的五分鐘,僅僅用來反複確認“阿謹會回來吧”都不夠用呢,怎麼可能留出空閒抱怨這些瑣碎。

“所以,今天是什麼事,說必須到店裡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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