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動……哦不,說錯了。讓我們再來一次。A!]
詭異低沉的旋律於黑暗中響起。
[漆黑,潮濕,暈眩,渾身無力……]
[當井川從劇烈的頭痛中醒來,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以詭異的姿態倒吊在空中,就像一串掛起來風乾的香腸。]
[他試圖掙紮,但被繩子綁住的手腳率先叛變,無法配合他的腦子一起行動。頭頂並不茂密的頭發上傳來一陣潮濕感。]
[他那本就不甚聰明又因為過熱而愈發愚蠢的腦袋似乎受到涼意刺激,稍稍恢複了幾分清醒。當然,隻有幾分而已,再多也不可能有了。這是智商決定的上限。]
[他轉動眼珠向下看。]
音樂聲非常配合,一個急停,像是恐怖遊戲裡主角突然遭遇開門殺的那一刻。
[啊~糟糕!]
井川的心隨之一跳。
[這個時候,愚蠢的他總算發現,就在自己頭頂下方,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室內泳池。無論從哪個方麵看,泳池的麵積和深度都足以容納他的整顆腦袋,還綽綽有餘。漆黑的環境中,水麵隱隱泛光。]
[而現在,他並不茂盛的頭發已經與泳池的水麵產生了親密接觸。哦,這可能讓泳池的水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玷.汙。策劃這一切的人對此感到十分抱歉。]
[讓我們回歸正題。]
[即便再愚蠢的人也該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了。井川當然還不至於脫離這個範圍。]
[驚恐、憤怒、更多難以捕捉的情緒衝擊著他的頭腦,他的臉色因充血而漲紅。]
[四處張望尋找罪魁禍首無果後,他終於再也控製不住,大吼了起來——]
“閉嘴!閉嘴!我他.媽叫你閉嘴!”
井川臉色猙獰,近乎失態地吼道。
[哦,這可不怎麼友好。合格的主角總會配合旁白的表演,而不是破壞氛圍。遺憾的是,我們的主角不明白這一點。]
被倒吊在半空中的井川頓時下降了一厘米,頭發已經全部浸在了泳池中。
“是誰?誰在裝神弄鬼?你他.媽給老子滾出來!你死定了知道嗎?你他.媽死定了!”
[突然變化的險惡環境極大地激發了井川心中的驚恐,他選擇用惡言惡語加以掩飾。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像隻擇人而噬的老虎,而不是任人擺布的HelloKitty。]
[但我們都知道真相是怎麼回事。]
[可惜我們的主角似乎並不能接受過於直白的實話,他變得更加暴躁了。]
“啊啊啊——”井川要被折磨瘋了。這陰陽怪氣的旁白源源不斷鑽入他腦中。
“許咚咚,許咚咚,給我滾出來!你以為我聽不出你的聲音嗎?你以為裝神弄鬼就能嚇到我嗎?你給老.子等著——”
[高度再次下降一截,水麵已經觸及額頭。]
[冰冷的涼意讓井川整個人驟然一驚。]
[他終於撿回了並不聰明的大腦,為了他廉價的生命,暫時學會了閉嘴。]
[如果他一直這樣乖巧懂事,或許不會有今天這一幕戲劇的上演。]
[為了避免接下來的劇情全都是蠢貨的大吵大嚷,或者膽小鬼的全程沉默——這太過無聊。邪惡的反派終於決定出場了。]
周圍沉悶的音樂聲突然變得歡快起來。像是一萬隻青蛙突然集體跳起了舞。
旁白的聲音也變得充滿力量。
[來點掌聲吧!我們需要更刺激更有趣的劇情——]
“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富有節奏感的掌聲響起,天花板上方的燈光亮起,燈光直直照耀了下來。
一個人出現在閃耀的燈光下,若無其事地完成了對自己出場的鼓掌歡迎,又笑著向井川揮了揮手:“喲,井川同學!”
“恭喜你,沒有認錯人喲——真沒想到,你居然能這麼快認出我的身份,這樣的深情厚誼真是讓我無以為報!”
他歡快又驚喜的語調仿佛久彆多年他鄉重遇故知。仿佛自己並不是將對方倒吊在這裡麵臨死亡威脅的幕後黑手。
井川的怒氣槽幾乎溢出。
黑暗的環境,那神經質的如同貓戲老鼠般的旁白,時時刻刻墜入死亡的威脅……之前這段時間被營造出來的恐懼壓抑,在他看見那張熟悉的臉,看見對方臉上還殘留的淤青與傷痕時,突然間消散了大半。
他就像是一隻終於被不自量力的老鼠一爪抓傷的貓,在震驚過後,心中騰地生出了被冒犯的憤怒與屈辱。
儘管此刻這隻老鼠似乎擁有殺死貓的力量,但長久以來將之視作玩具隨意捉弄的優越感還是讓他忽略了這一點。他已經習慣了在對方麵前絕對支配的地位,根本不相信軟弱已久的人敢對他動真格的。
“許咚咚,你瘋了嗎?!小心老.子弄死你!還不快放我下去——”
白意全然無視了他,反而自顧自地對著喇叭繼續配旁白:“顯然,我們的主角過於狹窄的腦容量裡,聰明的智商並不能時刻占據高地,隻是短暫的片刻就讓出王座,由愚蠢重新支配他的行為。”
井川:“你——”
白意用飽含激情,熱情滿滿的聲音開口,簡直像是在為一部超級英雄大片解說。
“——他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
“——但邪惡的反派會讓他明白的!”
說這話時,他臉上的表情幾乎讓人以為下一刻他就要若無其事地喊出“巴啦啦能量小魔仙變身”這樣的台詞。讓旁觀者都忍不住尷尬得摳出一棟豪華彆墅。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捆綁住井川雙腳的繩索上方,齒輪突然急速運轉。他整個人猛然下墜,腦袋“砰”地撞入水中!
水花四濺,水麵已經淹沒到他的脖頸!
“唔……”井川拚了命地掙紮。可惜被捆緊的雙手雙腳再次違背了他的想法。
三十秒後,齒輪再次轉動,他被提了起來,額頭重新與水麵保持接觸。
“呼……呼……”
井川劇烈地喘著氣,如同一條缺水的魚。
這一次,他說不出話來,也不敢說話了。
此時此刻,他的眼神裡寫滿了恐懼。連憤怒和憎恨都被隱藏了下去。
[強裝鎮定的猛虎終於撕破了麵具,啊,原來他隻是一隻無力的HelloKitty!]
[他的內心和他的呼吸一樣弱小無力。]
這一次,井川沒有再生氣發火,他用微弱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開口,音節都在發顫:“你……究竟……想做什麼……”
一隻手機對著他的方向亮起,熟悉的屏幕明白地昭示著這是屬於井川本人的手機。
然後是一個個熟悉的聯係人,一段段已經編輯好還沒有發出去的以他名義的邀請。每一段邀請的內容都不重樣,幾乎是精準針對了這上麵每一個人的性格。
——哪怕是井川本人,都會懷疑這熟悉的語氣是不是自己在夢裡編輯的內容。
“我隻是想請大家都來聚一聚,畢竟也是相處了這麼久,結下了深厚情誼呢。顯然,用井川同學的名義,號召力更強。”
一張可惡的笑臉在手機後麵展開,對方吐出的每一個字聽上去都那麼溫和無害。
“那麼,請井川同學自己看一看,這些理由足不足夠打動親愛的同學們來赴約呢?如果不夠,就請井川同學開動腦筋再想一想。我想井川同學一定樂意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