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倦看著謝閒明明還霧氣蒙蒙地含著淚,情緒卻異常平靜淡漠的眸子,心頭不由得微微一抽。
雖然他知道謝閒做的這件事還有細微的瑕疵,不算完全保險。
但這時他什麼都沒多說,隻是很平靜地伸手,用略帶薄繭的指腹一點點把謝閒眼角的淚給抹去了,淡淡一笑:“做得真好。”
謝閒本來說那些話的時候,一顆心無比冷靜沉著,可偏偏聞倦這個動作做出來,這句話說出來,他一顆心又控製不住地跳了起來。
而且神情也變得有些窘迫。
明明這種事沒什麼好難為情的,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做得好,可偏偏聞倦一誇他,他的一顆心就開始撲通亂跳,根本不知道該放在哪。
聞倦最愛看謝閒這種眼角微紅又窘迫的模樣,愈發覺得謝閒可愛極了——明明大事上冷靜凶狠地像一匹小狼,可在小事上卻動不動就紅臉,委屈,像隻可愛的小貓咪。
但這個時候,聞倦也沒有再去逗謝閒,因為他知道,逗得過分,小貓咪就要伸出爪子撓你了。
於是他悄然一笑,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正色道:“不說了,趴過來吧,我給你包紮。”
謝閒看著聞倦的示意,稍稍遲疑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默默趴了過去。
聞倦就在這時動作十分輕柔地攬過了謝閒的腰肢,神色淡然鎮定,不帶一絲狎昵的意味。
緊接著,一條極為柔軟的輕雲紗便從謝閒清瘦優美的腰下穿過,一層一層,慢慢覆蓋在了謝閒的傷口上,完整地遮住了那道猙獰狹長的傷口。
期間那輕雲紗緩緩摩挲在謝閒的肌膚上,微涼柔軟,蹭得他有點發癢,但他也隻抿著唇,不作聲。
聞倦給謝閒包紮好之後,似乎是生怕謝閒再著涼,瞬間就將前麵罩著的鶴氅給扯了過去,嚴絲合縫地將謝閒整個人籠在裡麵。
頓時,濃烈的桃花香氣又沁入了謝閒的鼻翼,謝閒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結果瞬間又扯動了傷口,疼得他眉頭直蹙。
聞倦見狀,還以為謝閒著涼了,這時就皺眉道:“還冷麼?”
謝閒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微微發紅的鼻尖,低聲道:“這鶴氅,太香了……”
聞倦瞬間回過神來,接著他沉默半晌,就神色詭異地道:“沒辦法,將就吧。我這沒有彆的披風,熊皮的太粗糙,我也不常清理。這件還是青禹之前落在我的,他一個大老爺們,雖然女裡女氣,但用的東西也都還是不錯,你要是嫌味道難聞,我這還有彆的香料,你可以拿去遮遮。”
聽著聞倦的解釋,謝閒反而默默笑了,這時他看著真的低頭去找香料的聞倦,就無奈阻止道:“前輩彆找了,我隻是偶然被嗆到,哪真的那麼嬌弱?”
聞倦動作頓了頓,停了下來。
倒是謝閒,這時看著聞倦停下來的動作,忽然便想起一件事,然後他就忍不住有些好奇地輕聲問:“不過……不知道平時前輩衣服上都是用的什麼熏香?味道很好聞,很淡雅。”
聞倦眉頭皺了皺,有些懷疑地低頭嗅了一下自己的衣擺,一邊嗅一邊道:“我不熏香。”
謝閒:?
但很快,聞倦嗅自己衣袖的動作就頓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神情不算太愉快地道:“那香味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是彆問了。”
謝閒心頭一跳,聞倦越是這麼說,他心裡就越是好奇,可聞倦明擺著不讓問,謝閒也隻能不問,輕輕抿了唇道:“那我就不問了。”
聞倦看著謝閒這有些小心又柔軟的模樣,沉默了一瞬,歎了口氣,自己又改了口。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瞞著你的。”
謝閒:?
“那是幽曇花的香味,幽曇花提煉出來的藥粉是煉體時跟魔氣侵體時用來止痛的。”
謝閒心口頓時一震,立刻便生出幾分可怕的想法。
聞倦看著謝閒的表情,頓時就猜到他在想什麼,這時就默默笑笑:“放心,我就用它泡澡,不會內服,上癮還不至於。”
謝閒頓時鬆了口氣,可接著他又忍不住有些擔憂地看著聞倦,低聲道:“那前輩以後能不能不用它了?”
聞倦本來想說自從這些時日跟謝閒在一處之後,他就沒用過那個東西,而且謝閒的血可比所謂的幽曇花製成的藥粉效果好多了。
可看著謝閒略帶憂慮的眸子,聞倦這些解釋的話卻莫名沒有說出口,隻道:“為什麼?”
謝閒怔了一下,便認真道:“前輩不是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做魔修了嗎?那這種東西自然是用的越少越好。”
聞倦一下子反而被謝閒問住了。
接著,他便有些無奈地摸了摸下巴道:“好,知道了。”
謝閒頓時微微一笑。
謝閒這時偎在雪白寬大的鶴氅中,愈發襯得他下巴削薄玲瓏,五官精致明晰,而他明明眼角的薄紅還未褪去,卻又莫名笑得無比溫柔,仿佛那一雙狹長風情的眼眸裡藏了一江春水一般,柔情無限。
聞倦見到這個笑意,心頭再次輕輕顫了顫。
他莫名發現,謝閒似乎真的不是個小孩子了。
小孩子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小孩子怎麼能一個眼神就把他的心魂都勾走了?
果然還是他失算了。
回過神來,聞倦掩飾一般地閉了閉眼,伸手摸上了戒指,正想裝作找東西的模樣避開現在失態的尷尬,謝閒那清潤的嗓音再次靜靜響起。
“不過前輩,你方才給我包紮的時候,為什麼突然那麼看著我?”
“是故意逗我麼?”
謝閒這句話說出口,聞倦心頭驟然一跳,差點沒把手中剛找出的一個暖手小爐扔出去。
過了半晌,聞倦瞥了謝閒一眼,見到謝閒清麗的麵容上神情十分平靜,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沉默片刻,便故作無事地淡淡道:“沒有逗你,隻是幫你轉移注意力而已。”
謝閒聽了聞倦的話,眼睫微微顫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慢慢點點頭:“我就猜到,果然是這樣。”
明明謝閒這嗓音帶了一絲淡笑和淺淺的得意,但聞倦卻莫名聽出一絲極為輕的失落。
隨即,聞倦又抿了一下唇,眸光沉了沉,覺得自己肯定是走火入魔了。
謝閒明明隻是隨口一問,他卻想的這麼多。
可誰讓聞倦自己方才那個舉動確實就心思不純呢?
心虛的人永遠都沒辦法挺直腰背做人了。
於是聞倦心虛了好一會,隻能默默把那個小手爐放滿了火晶源石,塞進了謝閒懷裡。
“你抱著它,傷口會恢複的快點,這裡天氣太冷了。”
謝閒怔了一怔,便又衝著聞倦明朗一笑,眸光澄澈溫柔:“謝謝前輩。”
聞倦又有點招架不住了。
就在聞倦有一絲絲想找機會撤退的時候,謝閒忽然輕聲道:“前輩,我有點困了。”
聞倦怔了怔,立刻就道:“困了就睡吧。”
謝閒捂著手中溫熱的小火爐,用微涼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也沒抬頭看聞倦,隻低低地輕聲說:“那前輩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聞倦:……
聞倦聽到謝閒這句話,若是按照他往日的心態,定然要懟謝閒兩句。
可現在他卻懟不出來了,隻是沉默著,不知道究竟是該答應還是拒絕。
然而謝閒又在這時抬起頭靜靜看向聞倦,一雙眼澄明清澈。
“要是前輩不在,我怕我睡得不安穩。”
一句話,聞倦徹底破防。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扯下披風便在謝閒身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