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一個小時後。
歇洛克·福爾摩斯大步跨下馬車, 甚至沒停下腳步同守在酒吧一樓的內德·莫裡森打招呼——小會計可沒見過福爾摩斯其人,他眼睜睜看著瘦削冷峻的青年進了酒吧之後直奔二樓台階。
福爾摩斯的姿態過於理直氣壯,等到他人都蹬蹬蹬跑上樓, 內德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應該攔一下問問身份?
算了, 泰晤士夫人說叫“福爾摩斯兄弟”過來,雖然內德·莫裡森不認識他們,但顯然這就是其中之一。
小會計內德滿心糾結, 但歇洛克·福爾摩斯卻完全沒把他當回事。
偵探直接來到二樓,推開了左邊的房間門。
室內隻有伯莎一人。
聽到開門聲, 她扭過頭,迎上福爾摩斯銳利的目光,一句廢話也沒說:“裝潢完畢後出現的,我可以確認的是截至上周之前房間都好好的。”
福爾摩斯頷首, 而後視線挪至旅店房間的牆壁之上。
他戴上手套向前, 在仔細端詳這個屬於真理學會的符號之前開口:“誰發現的。”
伯莎:“酒吧未來的經營人,巴茨夫人, 一名醫生的妻子,欠債累累。”
福爾摩斯:“不是她乾的。”
伯莎:“我知道。”
按道理來講,巴茨夫人是最先發現符號的人, 在酒吧始終保持大門緊鎖的狀態下, 她的嫌疑最大。
但是……
“木乃伊棕, ”福爾摩斯迅速下定了結論,“她買不起。”
“……”
竟然比伯莎想得還要誇張。
伯莎不太懂繪畫史,但她大抵分辨出牆壁上的棕色符號使用的是油畫顏料。而維多利亞不比二十一世紀, 業餘愛好者縱然買不起昂貴的專業顏料,總是能買到便宜的化學替代品。
在化學工業發展蓬勃至深入家家戶戶的日常生活之前,“藝術”是個門檻相當之高的行業。油畫家們調製顏色的本領就相當於自己的獨門絕活,運用自然物質作為原料的油畫顏料成本也是高的離譜。
就像是牆壁上真理學會的符號。
伯莎隻是推斷出這是油畫顏料,肯定很貴。而福爾摩斯一句結論更是誇張——木乃伊棕,顧名思義就是用木乃伊製成的棕色原料,想想看木乃伊的成本,就知道這種顏料成本多高。
巴茨夫人肯定買不起。
“就算巴茨夫人能搞到木乃伊棕,也不可能在兩手空空的情況下帶著顏料和筆刷進門,”伯莎補充,“更不可能在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把藏起來的顏料調製好並且繪製完畢。”
“門窗情況如何?”
“大門一直鎖著,窗戶則是反鎖,”伯莎回答,“沒有翻窗而入的痕跡,但我還沒來得及搜索其他房間。”
不走大門,也可以從其他窗戶翻進來然後繞到這裡來,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花這麼大價錢。”伯莎似是自嘲,“原來我這麼重要啊。”
福爾摩斯挑了挑眉。
他親自檢查了一番門窗,確認了伯莎的說法:反鎖的門窗沒有任何被打開過的跡象,至少能夠證明闖入者沒有從這裡進出。
“夫人。”
偵探完成了大致的檢查後,內德·莫裡森帶著匆忙歸來的巴茨夫人上門:“巴茨夫人將雜誌帶了過來。”
福爾摩斯:“雜誌?”
伯莎:“巴茨夫人說,她在醫學刊物上見過這個符號。”
福爾摩斯當即蹙眉。
他什麼話也沒說,隻是越過伯莎徑直接過了內德手中的醫學刊物。這樣的行為讓小會計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內德看了伯莎一眼,見自家大姐頭對此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便將所有的質疑和困惑放回肚子裡。
不管這位是“福爾摩斯兄弟”中的哪位,總之都是對泰晤士夫人相當重要的人物。或許托馬斯認識?
縱然是泰晤士夫人的男孩兒們,其實除了托馬斯外,其他人對夫人的了解也是很少。他們隻知道夫人是托馬斯的姐姐,自己家底殷實,還是個寡婦。更多的消息,就算內德私底下有派人偷偷打聽過,也沒打聽出個所以然來。
她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仿佛一名聽聞自己的兄弟被戕害後,從天而降的複仇女神。
但現在複仇女神落地了,她在倫敦擁有屬於自己的人脈,麵前的這位福爾摩斯就是其中之一。隻是在此之前,她沒有來到白教堂區罷了。
內德決定對此什麼都不說,夫人的人脈有用就行,其他的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醫學與科學研究》?”
福爾摩斯拿過雜誌一看,側了側頭:“有意思。”
伯莎:“怎麼?”
福爾摩斯:“這是各大醫院裡的主流刊物,說不上每位醫生人手一本,至少覆蓋率能夠達到七成。”
伯莎:“……”
也就是說,這也基本能將巴茨醫生的嫌疑排除掉了。
她本以為,能刊登這種符號,雜誌自然不是什麼正經雜誌。可是既然普及率這麼高……很難說巴茨醫生是為了這個符號購買的。
而且福爾摩斯翻閱一番,將印著符號的那一頁展示給伯莎看。
無非就是占據小小版麵的科普文章罷了,和其他與醫學相關卻又不那麼緊密的其他科普文章混在一起,要說起眼並不起眼,就是文章印出了這個符號,以及用相當趣味的文筆寫出了內容。
文章寫到一百年前有殖民者在南美的文化遺跡中發現的符號,當地土著對其存在圖騰崇拜,並且指出了是一種尚未出現在文明社會中的生物。
南美啊……
伯莎不禁挑眉。
彆說是巴茨夫人,就算是伯莎,同為外行,讓她翻閱這種專業刊物,她能記住的也隻有這種帶著幾分趣味性的科普文章。
“這是上個月的刊物。”福爾摩斯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