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反派二號(1 / 2)

寵物醫院寬敞的手術室裡,圍站著三個大人一個小男孩。

年邁的黃狗氣息微弱,側躺在手術台上,直勾勾地盯著小男孩,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

年輕助理用筆記錄下它的死亡時間,拿出照相機拍了幾張照片。

陪伴自己十五年的寵物狗去世,女人捂著嘴,哭得渾身顫抖,不能自己。

穿著白外套的獸醫心疼地攬住妻子,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低聲安撫哄勸。

悲傷繚繞的房間裡,小男孩像個旁觀者一樣,麵無表情地看著老黃狗眼睛裡的光熄滅,皮毛失去生機,變得暗淡。

他抬頭看看父親母親,見他們無暇顧及自己,索性離開母親的身邊,走到手術台前,伸手扒開老黃狗半垂的眼皮,尋找剛才看到的光。

獸醫父親餘光瞥到小男孩的動作,一把拉開他的手,低聲嗬斥,“文祖?!你在做什麼!”

四歲的徐文祖仰起頭,滿是好奇地詢問父親,“小狗怎麼了?”

父親低下頭,直白告訴尚還年幼的兒子,“小狗死了。”

“什麼是死了?”

“就是失去生命,生命終止……”

徐文祖沒有繼續問,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死亡,看著小狗眼睛裡的光逐漸消失,那個過程十分新奇。

他抬起觸摸過小狗眼睛的手,手指虛虛收攏,做出抓的動作,試圖留住手心裡殘留的溫熱觸感。

身為獸醫的父親,大部分的時間裡都在和動物打交道。家裡到處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工作用品,就連他曾經居住過的嬰兒房,都被改建成了工作室。

母親很聽父親的話,總是無條件地支持他。

小狗死掉的第二天深夜,徐文祖起床喝水,路過父親的工作室時看到門縫有光透出,好奇地推門去看。

正對著門口的牆壁上鑲了麵玻璃櫥櫃,裡麵擺滿了小動物,從體型較小的昆蟲小鳥,到小貓小狗。

父親身上穿著在寵物醫院才會穿的白色外套,頭上戴著小燈,手裡拿著手術刀和鑷子,在給老黃狗剝皮。

鐵托盤上的紅色內臟堆起一座小山,濃稠的血漿沿著托盤邊沿,滴滴答答的朝下落。

徐文祖第一次看到那麼漂亮的紅色,他抱著水杯走到父親

身邊,伸手去摸那些內臟。

父親反應遲鈍地看到他以後,表情複雜地隻問了一句,“文祖喜歡嗎?”

徐文祖點點頭,說那些紅色,“很漂亮。”

老黃狗的眼眶裡沒有了眼球,隻有空洞的黑。徐文祖仿佛天生缺少害怕這種情緒,踮起腳尖便要去摸。

父親阻止了他,“它是我的作品,你不能碰。”

父親抽開手術台下抽屜,在一排死去不久的小動物裡麵挑挑撿撿,拎起一隻倉鼠,遞給徐文祖,“它是你的了。”

白白小小的一團握在手心,沒有之前觸摸老黃狗時的溫熱感覺。

徐文祖皺了皺眉心,不滿地看向父親,“它沒有溫度。”

“工具在櫥櫃下麵,自己拿。”父親視線已經從他的身上移開,重新落回老黃狗的皮毛上,他耐心細致地揮動手裡工具,製造自己的又一個作品。

徐文祖放下水杯,轉過身走到門口,輕輕關緊了房門。

門縫裡透出的白色燈光亮了整晚,徐文祖不肯把那隻沒有溫度的倉鼠,冠上‘第一個作品’的稱號。

父親卻表現的十分高興,誇他聰明有天賦,還把他製作完整的倉鼠標本,專門用漂亮的水晶盒裝了起來。和其它的作品一起,放進了玻璃櫥櫃裡。

第一次練習結束,緊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徐文祖手術刀用的越發熟練,練習時用的小動物,逐漸從倉鼠小鳥,變成了體型大些的小貓小狗。

又是一個夏天將要消失前,他結束了幼兒園的生活,背著書包走進小學。

徐文祖開始習慣了動物屍體們的冰冷氣息,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老黃狗眼睛裡的光,和它身上溫度消失的那個瞬間。

可當他在學校後麵,看到被同齡小男孩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流浪貓時,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動了動,做出抓的動作。

徐文祖趕走了那些小男孩,他走到貓的旁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它輕輕鼓動的心口。

在那之後學校裡的流浪貓急劇減少,體育課和放學路上總能遇到可愛小貓,某一天不再出現。

沒有人注意到它們的消失,也沒有人關心。偶爾有老師提起,也隻是欣慰地感歎,不用再擔心孩子們被貓抓到撓到。

徐文祖拉

長袖子,蓋住手腕上的抓痕,對老師露出了個乖巧的笑容。

母親向來反應遲鈍,卻是第一個發現他在觸摸‘死亡’的人。

他在家的附近,又一次欣賞生命消失的過程時,一雙白色平底鞋出現在視野裡。

母親捂著嘴唇站在他的麵前,看看貓又看看他,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徐文祖鬆開掐在流浪貓脖子上的手,朝母親乖巧地笑了一笑。

父親告訴他,笑容可以迷惑他人,偽裝自己。

但這一次好像失去了作用,母親看著他的眼神裡,滿滿都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