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1 / 2)

剛過午時,紅塵渡的書房內,黑衣侍衛正在向傅儘歡彙報動亂過後的善後工作。

傅儘歡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筆,筆尖蘸飽了墨。小環新沏了一壺茶,擱在他手邊。

茶香嫋嫋,霧氣騰空,將他眉眼間的肅冷掩去三分。

侍衛道:“除了鐵先生蹤跡未明,其他的都已經安排妥當。”

“再查。”傅儘歡頭也不抬地說道,手腕微動,筆走龍蛇,一行工整的字跡呈現於紙上。

“是。”侍衛頷首,頓了頓,又問,“大公子,關押在水牢內的叛徒如何處置?”

這些叛徒與當初從島外擄回來的俘虜不一樣,他們本是烈火教的人,傅儘歡留著不殺他們,並非手下留情,是另有用處。

傅儘歡的筆尖一頓,尚未開口,一名紅衣少年雙手負於身後,快步從屋外走了進來:“大哥。”

“見過二公子。”侍衛衝傅司南微微欠身。

“不必多禮。”傅司南擺擺手。

“二公子瞧著滿麵春風,可是發生了什麼喜事?”小環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傅儘歡抬頭,目光凝在傅司南的臉上,傅司南雙眼一片灼亮,眼角眉梢都堆著歡喜。

“確有喜事。”傅司南找了張椅子坐下。

小環給傅司南倒了一盞香茶。

“是何喜事?”傅儘歡難得好奇地問了一句。

傅司南拿起果盤裡的一隻枇杷,拋起又接住:“我的喜事。”

傅儘歡:“……”

“大哥,咱們島上從未辦過喜事,不如趁此機會熱鬨熱鬨。”傅司南放下枇杷,接過小環遞過來的茶盞,痛飲一口。

“你要辦什麼喜事?”

“我和酒酒的婚事。酒酒說,他們那兒男子娶妻,要有三書六禮,才算明媒正娶。我想娶酒酒為妻,就像父親和母親那樣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傅儘歡眉頭一皺,臉色驟然冷了下來,“她隻是父親送來的禮物,是你練功的容器。你的妻子,應另有其人。”

“我當然知道她是禮物,但我想過了,要我娶彆人為妻,與彆人同睡一張床榻,我的心裡很不痛快。除了酒酒,我誰都不要。”

“胡鬨,婚姻大事,當由父親做主,豈容得你隨心所欲

。”

“大哥你反對,不會是因為你也看上酒酒了吧?”傅司南挑了一下眉頭,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傅儘歡陰沉著臉不說話。

“你我是雙生子,自幼一同長大,看上同一個女人不奇怪,酒酒剛送來時,我提出公平競爭,大哥並未反對,看來是那時早有此意,可是大哥你我早就說好的,誰贏了,酒酒便是誰的,難道你想反悔?”傅司南猛地站起身來。

傅儘歡“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筆擱在桌子上,也沒見他使多大的勁,筆從中間部分斷成了兩截。

小環和黑衣侍衛都嚇了一跳。

傅司南酸溜溜地說道:“大哥喜歡酒酒,不妨直說,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從小到大,你我都是有福同享,一個女人罷了。”

傅儘歡陰寒著臉問:“是誰提出三書六禮的?”

“不管是誰提出的,娶酒酒是我的主意。大哥不願,我修書一封給父親,父親那邊責問起來,我自己承擔。”

“我會向父親稟明此事。”

“這麼說大哥你是答應了?”傅司南瞬時展顏。

傅儘歡“嗯”了一聲。

“我告訴酒酒去。”傅司南開開心心地走了。

傅司南一走,傅儘歡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登時陰雲密布。小環偷偷瞧了他一眼,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黑衣侍衛額前也不由滾下一滴冷汗。

半晌,傅儘歡突然問:“何為三書六禮?”

他看的書多,但多為藥理、武學,很少涉及中原的風土民俗,不知道民間的婚俗也是正常的。

小環也是自幼長在烈火教,不知這些婚俗,張了張口,沒答上來。

黑衣侍衛是兩年前從烈火教撥過來的,入島之前,走南闖北,有些見識,低聲道:“回大公子的話,三書為聘書、禮書和迎書,六禮則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二公子有句話說得對,有了這三書六禮的流程,才算明媒正娶。”

“這一套流程下來,需耗時多久?”

“這……”黑衣侍衛猶豫,“這就難說了。不過咱們在這島上,溫姑娘又身份特殊,二公子當真喜歡,禮儀可適當簡化。”

傅儘歡沒說話,臉色依舊沉得可怕。

傅儘歡極少動怒,一般動怒

,也隻會憋在心裡,似這般表現在臉上,是少有的事情,隻能證明,他這回是真的動了怒火。

黑衣侍衛是來彙報善後工作的,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處理,他等了半天,沒等到傅儘歡的回應,試探問道:“大公子,叛徒的事……”

“主謀淩遲,其他人斬首,明日午時執行,通知下去,島上所有人都必須前往海邊觀刑。”傅儘歡冷冰冰地開口。

“屬下領命。”黑衣侍衛毫不意外會是這個結果。傅儘歡留著那些叛徒,是為了殺雞儆猴。他抹了抹頭上的冷汗,衝傅儘歡低聲說了句“告辭”,轉身離開了傅儘歡的書房。

小環疑惑地看向傅儘歡。

她明明記得,昨晚傅儘歡言辭間透露出的意思的是,島上剛恢複平靜,那些叛徒暗地處置便可,不該再驚到旁人。這個旁人,據小環默默觀察,應特指溫酒酒。

傅儘歡回來後,對溫酒酒似換了個態度,若非知道是傅司南贏了賭局,幾乎叫人以為,溫酒酒成了傅儘歡的女人,才叫他將所有好東西都扒拉出來,以賞賜的名義,送到溫酒酒的跟前,就連留仙居都給了她。

今日又突然改了主意,叫所有人觀刑。此舉的確是為了殺雞儆猴,儆的莫非是溫酒酒?

早就知道傅儘歡喜怒無常,想到這個可能,小環還是不由得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溫酒酒換了個新住處,連帶著床鋪被褥都煥然一新,剛準備躺下,睡個好覺,紅塵渡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明日處置叛徒,島上所有人需前往觀刑。

溫酒酒多嘴問了句,如何處置?

傳話的人麵無表情地回道:“主謀淩遲,其他人斬首。”

因著這句話,溫酒酒的困意消失了一大半。

這些人都是烈火教的信徒,沒有堅持本心,受了鐵先生的蠱惑,背叛自己的主子,本該是罪有應得,聽到這個消息後,溫酒酒還是忍不住打心底裡生出一股寒意。

她是從文明社會穿過來的,她的認知裡,不管是什麼人犯了錯,都有法律製裁,不像這裡,掌權者可隨意動用私刑處置,人命如草芥般不知情。

她的腦海中不禁浮起,上次那個刺客被傅儘歡一箭射死的一幕,血花“嘭”地炸開,漫天都是紅豔

豔的顏色,刺得她眼睛都疼了。

就算經曆了鐵先生的叛變,見慣生死,溫酒酒還是無法做到,像雙生子這般漠視生命。

溫酒酒心尖上浮著一股寒意,機械地脫了衣裳,躺倒在床上。

她現在走的每一步,如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萬劫不複。

她彆無選擇,她已經踏出了這一步,沒有回頭路。

傅儘歡命所有人都必須前往海邊觀刑,島上的人不敢怠慢,早早地去了。溫酒酒起了個大早,用了點早膳,午飯沒吃,她怕她吃了,待會兒見了血腥場麵,會忍不住吐出來。

淩遲,那可是隻在史書裡見過的刑罰。

今日大風,天氣陰沉沉的,似要下雨,溫酒酒怕冷,特意披了一件披風在身上。

平日出門她都會精心裝扮,今天她不描眉眼,不施紅妝,隻將臉色撲白了些,烏黑長發挽起一半,用一根古樸的木簪子簪住。衣服也是從裡到外都是素色,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溫酒酒的心臟砰砰亂跳個不停,心底騰起一股不安,慢吞吞地往海邊走去。

海風撲麵而來,海浪卷上海岸,化作銀色的波濤。遠遠望去,湛藍的天空下,烏泱泱地站了一大片人影。

這些人都是島上買回來的奴仆,負責島上的衣食住行各項事務,為了維持島上的正常運轉,鐵先生控製整個伏魔島後,並沒有傷他們的性命,而是依舊叫他們各司其職。雙方混戰時,這些人也不敢摻和戰局,是以,大部分都在兩場大戰中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