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 130 章(1 / 2)

白芷估摸著宴會的時間快結束了,吹著火折子,點亮傅司南屋子裡的燈,煮上一壺茶先涼著,等他回來便可飲上一杯解酒。

白芷剛煮好茶,回身見慘白的月色裡,失魂落魄地走過來一道人影,比月色更加慘白的是他的臉色。

“二公子,您怎麼了?”白芷大吃一驚,迎上前去扶他。

傅司南仿佛沒有看見她,徑自從她身邊走過,遊魂一般飄進了屋內。

白芷道:“二公子,奴婢給您煮了茶,您……”

“去拿我的酒來。”傅司南聲音沙啞,像是剛哭過。

白芷為難:“您忘了,自打您上回喝醉酒,做了一件糊塗事,嚇到溫姑娘後,您就下令,從此不許您再沾半滴酒。”

傅司南自燭光裡抬了一下腦袋。

“二公子,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可是舊疾犯了?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不必了,心病而已,醫不好。”

白芷是傅司南貼身伺候的丫鬟,傅司南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些什麼,能令傅司南如此傷心的,這世上隻有一人——溫酒酒。

她方才回來時,見大公子背著溫酒酒在月下慢悠悠地走著,兩人親密無間,一路歡聲笑語,怕是被傅司南給撞上了。

“二公子,您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就發泄出來吧。”白芷看不得這樣的傅司南,以前的傅司南,有什麼不開心會通通發作出來,這樣他的不痛快最終都會變成痛快。

現在的傅司南,除了醉酒以後,會偶爾變回從前那副肆意張揚的模樣,大部分時間是克製的。

他變得越來越像從前的大公子。

“沒事了,白芷,你先出去。”傅司南揉了一下眉心,滿眼都是疲倦。

傅儘歡將溫酒酒送回屋中。

溫酒酒趴在他背上,早已睡了過去,燈籠從她手中滑落,被他抬手接住,放在桌子上。

他將溫酒酒放到床上,脫了她的鞋襪和外裳,拽起薄被,裹住她的身體。

秋霜走進來,衝傅儘歡福了福身。

傅儘歡壓低嗓音,吩咐道:“去煮點醒酒湯。”

“是。”秋霜頷首。

秋夜的風微涼,從窗欞拂進來,吹得屋裡的燈燭晃了一晃。傅儘歡抬手,放下束鉤上的幔帳,轉頭看見溫酒酒的眉心不知何時蹙得緊緊的。

他撫了撫她的眉心,不由歎了一聲:“你的心事到底是什麼?”

約莫是從聽到傅南霜的死訊那時起,溫酒酒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大多數時候她偽裝得很好,與平時沒什麼兩樣,很難叫人察覺,偶爾會發呆失神,也隻有傅儘歡這樣心細的,會發現一絲異常。

她的這樁心事或許與她的秘密有關。

溫酒酒就像一個謎團,哪怕就站在他麵前,叫他窮儘畢生的心思也猜不透。

她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通曉過去,預測未來。

“難道真的是個小神婆?”傅儘歡的眼中透出一絲無奈。要真的隻是裝神弄鬼的神婆,他護她便是。

風將窗門吹得啪啪作響。

傅儘歡的心情不知不覺間沉重了幾分。他想起溫酒酒跳湖前說的話。

溫酒酒說的故鄉究竟在何處?

為什麼她會對這個世界了如指掌?

她有一天會不會如她所言……真的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秋霜端著煮好的醒酒湯進屋,醒酒湯熱氣騰騰的,她將醒酒湯擱在桌子上先涼著,轉身打了一盆熱水,擰乾帕子遞給傅儘歡:“大公子,給姑娘擦擦臉吧,姑娘怕是不大舒服。”

秋霜也瞧出溫酒酒在睡夢中依舊皺著眉頭。

傅儘歡接了帕子,動作輕柔地擦著溫酒酒的臉。溫酒酒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掀開眼皮。

“姑娘醒了,大公子命人熬了醒酒,快起來喝兩口。”秋霜連忙道。

溫酒酒按著腦袋坐起來:“我好像喝斷片了。”

二人都不知“斷片”為何意,不過可以憑著語境推測。傅儘歡拿起衣裳披在她身上:“知道還喝,天這樣涼,一個人睡在外麵凍傷了身子,到頭來吃苦頭的是你自己。”

“好了,是我錯了,不要板著臉教訓我嘛,這張臉都不英俊了。”溫酒酒揪了揪他的臉頰,俏皮地眨著眼睛,“我跟左護法聊了兩句。”

傅儘歡接過秋霜遞來的醒酒湯,拿著湯匙的動作頓住,語氣泛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酸意:“聊了什麼?”

“我怎麼好像聞到了醋味。”溫酒酒故作驚訝,“秋霜,你說,是不是你打翻了醋壇子?”

秋霜笑道:“奴婢哪敢。”

“這酸味怕是醋壇子成精了吧。”溫酒酒用力地嗅著。

傅儘歡被溫酒酒逗得唇角忍不住彎了一下。

“這下才對嘛,儘歡哥哥笑起來真好看,應該多笑笑才是。”溫酒酒捧著他的臉頰,湊到他眼前,烏黑的瞳仁晶亮,兩扇睫毛蝶翼一般顫動著。

秋霜悄悄退出了屋子。

傅儘歡舀起一勺湯,抵到她唇畔:“頭疼不疼?”

溫酒酒搖頭,含住醒酒湯,吞咽著,反問:“你呢?疼不疼?”

“何意?”

溫酒酒用手點了點他的後背:“左護法都跟我說了,主動脫離烈火教,需要承受一百戒鞭,以及左右護法和四大長老一人一掌,光是這個戒鞭自創教以來就打死不少人,就算僥幸活下來,背上的傷痕也一輩子無法消除。”

“不疼。”傅儘歡輕聲答道,垂下眼眸,長睫斂去眸底的異色。那時,他以為溫酒酒香消玉殞,身上的痛楚,遠遠不及心底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