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驅散山間的薄霧。青衣小童匆匆穿過林間,往幽穀中走去,草尖的露珠尚未乾透,在他的衣擺上印下斑駁的水痕。
幽深的碧潭前,一襲青衫的穆雲嵐正在練劍。
他的劍法快而淩厲,幾乎看不清他是怎麼出劍的,即便相隔一段距離,也能感覺到凜冽的劍氣撲麵而來。
“大師兄!”小童小跑著朝他奔去。
穆雲嵐早已聽見他的腳步聲,他收了劍,將劍刃推入鞘中,轉過身來,溫聲問:“何事?”
“方才有人送來了這個,說務必要交到大師兄您的手中。”小童遞上一封信。
穆雲嵐接了信封,拆開後,是一封紅色的燙金請柬。穆雲嵐打開請柬,掃到上麵的名字後,臉色明顯僵了一瞬。
“大師兄,怎麼了?”小童奇怪問道。
“無事。”穆雲嵐回神,合起請柬,“過兩日我要出門一趟,門中事務就暫時交由二師弟打理。”
兩日後,穆雲嵐離開蒼穹派,趕往請柬中邀約的地點——小雲山彆院。
此時的小雲山彆院內處處張燈結彩,屋前一叢碧樹的枝丫上,被丫頭們係上紅色的綢帶。
傅司南站在門前,細細端詳著門前貼著的一張“囍”字,皺了皺眉頭。
“你過來。”他衝白芷招招手。
“教主。”白芷走到他身前。如今的傅司南是烈火教的教主,上上下下都改口喚教主,白芷亦不例外。
“是不是貼歪了?”
白芷認真瞧了瞧,搖頭:“回稟教主,沒有。”
“我怎麼覺得不大對勁。”傅司南用手比了比,“還是歪了點。”
白芷“噗嗤”笑了一聲:“教主,今日是大公子成婚,怎麼瞧著您比大公子還緊張?”
“大哥在何處?”傅司南突然問。
“大公子在換喜服。”白芷垂首答道。
等白芷抬起頭來,傅司南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環和兩名丫頭正在伺候著傅儘歡換喜服。
今日是傅儘歡與溫酒酒大婚的日子,先前兩人為情勢所迫,在大殿內稀裡糊塗成了婚,連個正經的婚禮都沒辦,如今大局已定,江湖穩定下來,傅儘歡重新辦了個婚禮補償溫酒酒。
不止如此,他還親手為溫酒酒裁了一件嫁衣。從前小環就知道她家大公子無所不能,不成想連繡娘乾的活他也能乾,他給溫酒酒做的那件嫁衣,雖比不上繡娘們手藝精巧,倒也像模像樣。
尋常百姓家都是新娘子出嫁自己做嫁衣,夫君給妻子裁嫁衣的,還是頭一個,無怪乎烈火教上下都在傳,傅儘歡對溫酒酒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莫說親手做一件嫁衣,隻怕溫酒酒要他的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奉上。
傅儘歡縫補的手藝是在訓練考核中學的,他與傅司南被傅南霜放逐荒野考核時,隨身帶著針袋,基本上兩人破了的衣裳都是他親手縫補的。
傅司南脾氣大,不喜歡穿打補丁的衣裳,他便在補丁處繡一朵花兒出來,花朵是照著傅司南衣裳的圖案繡的,久而久之,手藝就練出來了。
“大公子相貌英俊,果然還是這喜服的顏色更襯大公子。”丫鬟們替傅儘歡套上喜服,見銅鏡中映出他修長的身影,愈發得豐神俊朗,忍不住誇了一句。
傅儘歡平日多著素色,鮮少著這樣濃烈的顏色,這些新來的丫頭還是第一回見他穿紅色,都一個個看直了眼睛。
小環偷偷笑著。
也不怪丫頭們這樣驚奇,大公子和二公子相貌生得一樣,氣質卻是迥然不同。
不同的氣質,穿出來的效果自然是不一樣的,二公子平日愛著鮮豔的顏色,熱烈得像團火,大公子不似他肆意張揚,這樣熱烈的顏色穿在他身上,沉靜得宛若冰麵上倒映出的紅蓮緋影。
“大哥!”傅司南的聲音打斷了小環的沉思。
傅儘歡轉身,瞧見傅司南跟陣風似的走了進來。
乍一見到傅儘歡這身打扮,傅司南眸中露出驚豔之色:“大哥這身裝扮真好看,酒酒看了,定會十分歡喜。”
傅儘歡淡淡掃視他一眼:“今日怎麼穿成這樣?”
傅司南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竹青色。
“我這還不是怕搶了新郎官的風采嘛。”傅司南搭上他的肩,“賓客都來的差不多了,我先去招呼著,穆雲嵐那邊大哥儘管放心,我替你盯著。”
“如今你已經是一教之主,兩派又剛簽下協約,行事不可再由著性子胡來。”傅儘歡叮囑道。
“要是穆雲嵐搶親呢?”
“穆雲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會做如此荒唐之事。”
“撇開這情敵的身份,大哥與穆雲嵐之間,似乎有點惺惺相惜的意味。”傅司南笑了一聲。
“他是個值得敬重的對手。”傅儘歡道。
傅司南彆了傅儘歡,去前廳招呼賓客。今日這場婚禮幾乎宴請了整個江湖有頭有臉的人物,送到蒼穹派的請柬,還是傅儘歡親手寫的。
傅司南出現在人群中,彎起嘴角,臉上掛著笑容,與眾人寒暄著。他當了教主後,彆的功夫沒學到,就這人情往來的表麵功夫學了個十成十。
傅儘歡說穆雲嵐不會搶親,傅司南依舊有點不放心,他和穆雲嵐都是傅儘歡的情敵,他心甘情願放棄,是因對手是幾度與他出生入死的雙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