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德是世家出身。
世家出身, 有些是有遠大誌向的。比如現今正在伐討魯國皇室的,也比如跟魯國公主蔻丹成婚住進宮裡的。
但也有趙士德這般的。
按照如今禹國的話來說,他雖然在打仗能力非凡, 但是沒什麼打仗的誌向。在沒做將軍之前, 他整日呆在家裡讀書, 後來實在是沒辦法了,魯國世家能做將軍的人越來越少,他一個鹹魚也被父親等人抓起來用,能殺幾個是幾個吧。
後來趙家全死光了,隻剩下了他一個,魯皇寇亓還算是個好皇帝, 見他有能力, 就將這座城池給了他管。
他能管什麼呢?他胸無大誌, 隻想拿著朝廷的俸祿躺著過日子。
魯皇要給他委任更重要的官職, 他不要。最勤勞的事情便是平均每天都要寫一封送往皇都的信, 信裡主要闡述了自己和城池的困難,希望朝廷能多撥點銀子和糧食下來,他好叫人去發軍餉, 好叫人去施粥。
沒軍餉沒糧食,是他一個鹹魚都愁的睡不著覺的痛。
這麼一年兩年過下來了,鹹魚痛苦成了鹹魚乾,趙士德覺得如果將來有一天, 魯國皇室說他叛變, 他就要將這個因果關係稱述一遍。
——因為魯國皇室對他如此摳搜,所以再見到禹國給的全套鎧甲和禹刀,還承諾給無數的方便麵以及營養餐後,他才會心動的以至於叛了國。
趙士德這般如此的想了想, 又在床上翻了個鹹魚翻,終於將內心最後一點良心不安散了去。
沒錯,都是魯國的錯。
是魯國將全部得了天花的人和災民都關在了他的城池裡,是魯國關了這麼多人來,還不給糧食不給藥。
是魯國,要他們亡城。
所以,他為自己找條生路有什麼錯?他給城中百姓和自己的手下找條生路有什麼錯?
魯國要亡了。
趙士德想到這裡,又爬起來開始摸鎧甲和禹刀,那禹刀果真如傳聞中的模樣一般閃著寒朔的冷光。
那鎧甲……嗯,還是穿起來吧,這樣才能評價。
於是穿了禹衣,握了禹刀,他就覺得自己鹹魚的心,都有了一絲絲的奮鬥之意。
他告訴自己,這是沒錯的。
朝州主將顧溪橋今日送東西來的時候,就告訴他這是沒錯的,天下大勢所驅,七國一統,望眼天下,誰能與皇太女殿下爭鋒?
而且,皇太女殿下跟趙士德一些理念不謀而合。比如仗不用打太快,打下一些治理一些,要循序漸進的發展。
趙士德就覺得禹國皇太女殿下真是英明。
顧溪橋對趙士德很是了解。他知道這個人,也有一身傲骨。
雖然這骨頭並不明顯,但是比起那些隻會爭奪利益的人來說,他算得上為百姓考慮了。
他還蠻看得起趙士德。魯國如今的城中主將裡麵不參與黨爭隻想讓百姓休養生息的將軍,還是不多了。
趙士德就是其中一個。
兩人比鄰而居,顧溪橋管著偌大的朝州,事務繁忙,趙士德的城池比起朝州十五城來,實在算不得多。
小城主遇見朝州大將,又是不同的國家,本能的是要比較比較的。趙士德就比較了自己跟顧溪橋,發現自己跟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是打起來,不是自己死,就是自己亡。
所以就乾脆鹹魚了。
顧溪橋就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的,他早就盯住了趙士德的城,便不讓沈柳出馬,隻自己隔著邊境線給他送溫暖。
比如說,城裡沒糧食了,魯國朝廷不給,世家不給,他就從朝州裡挪過去一點點。
但給也不多給,隻每次給的適中,導致趙士德時不時就要到禹國打秋風。
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但這也隻是剛開始。
因為趙士德隻聽過顧溪橋跟皇太女之間的“關係”傳聞,也聽說過他讓人殺了一批世家,但是沒人告訴他,顧溪橋是個變態。
前段日子,魯皇駕崩,幼童新皇登基,皇女蔻丹下嫁王家,讓王家子居住留宮的事情傳來,趙士德就愁的睡不著覺,這時,討伐朝廷的世家大伯下令讓他增加點稅收,趙士德就更愁了——沒錯,他跟世家軍也有點親戚關係。
於是愁啊,愁的他都要反了。
他看著來送指令的世家子弟不說話。
這世家子弟雖官職小,但因是京都來人,就囂張的很,對著他這個好歹算是同為世家的邊境小城主不客氣,讓趙士德看著煩。
倒是正好來送糧食的顧溪橋微微一笑,在趙士德驚訝的目光中,反手一刀就將人殺了。
殺了還不止,還親自在他麵前淡定的將人家的皮剝了,屍體掛上了朝州的城牆上,寫著兩個字:細作。
趙士德就瑟瑟發抖。
再看見顧溪橋笑容滿滿的拿著糧食來,他就害怕。
能不怕嗎?給這麼多糧食,要是所圖的東西圖不到,他就要上城牆倒掛剝皮了。
趙士德想到這裡就摸摸自己身上的鎧甲——如今穿上了,算是同陣營的人,不會被剝皮了吧?
第二天,他就舉了白旗。
打開了城門,親自帶著軍隊,迎接禹國兵隊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