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1 / 2)

“找到了聖旨給我。”傅星河轉身, 回自己屋換衣服,吩咐夏眠道,“你去門口守著, 陛下來讓他先去我屋。”

宓丁蘭和夏眠俱是一愣, 傅星河的語氣,怎麼就跟尋常人家命令相公似的。

一定是傅星河太急了,話說出口未經思考周全。

於是宓丁蘭和夏眠也急起來,匆匆去辦事。

傅寒一人躺在床上, 咳得驚天動地,極力要求自己跟陛下談, 可惜沒人聽他的。

明絮在院裡張望,終於看見小姐從主屋那邊過來,眼眶一濕:“小姐……”

傅星河:“先給我找身衣服。”

“好。”

明絮手腳利落地翻出傅星河以前最愛的衣服, “小姐喜歡哪套?”

傅星河看了一下:“藍色的吧。”莊重沉靜,適合等下跟暴君談判。

明絮熟練地給傅星河換衣服。

然後就出現了一件尷尬的事。

原主很瘦,喜歡紐扣收身顯腰的衣服, 傅星河就有點……收不上腰了。

當然, 要係上也行, 但是胸口那邊布料就不太夠。

她是要談判的, 不是去勾引暴君的。

孟崠庭看見她這麼穿, 估計扭頭就走。

說實話, 傅星河沒經曆過這種尷尬, 以前多緊身的製服她都能套進去。

明絮訕訕道:“我去屋裡找找彆的衣服。”

傅星河進宮之後, 她出閣前的服飾就收起存庫了, 隻在衣櫃裡放了幾身以備不時之需。明絮按照自己的審美, 掛的都是類似的收腰的衣服。

傅星河隨便套著裡衣外衣, 扣子沒係上, 她合了合,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接著有人推門。

誰他媽不敲門!

門外有溫華殿的人守著,傅星河警鈴大作,普天之下,敢不敲門的……草,是孟崠庭!

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陛下。”夏眠的聲音。

傅星河穿也不是,敞著也不是。

她不能勉強係上這件衣服,孟崠庭會意識到她胖得穿不上以前的衣服。

暴君很聰明,蛛絲馬跡都是巨大的風險。傅星河一咬牙,逆向操作,脫了。

孟崠庭冷著臉,分明是太傅求見,結果到了門口,夏眠說改成找貴妃,他最討厭被無病呻吟的人絆住時間。

他推門,冷冷道:“彆說要朕陪你回門——”

“……”

“……美人計也不管用。”

孟崠庭扣緊門栓,嘭地關上,愣了好久,才握拳抵著高挺的鼻骨,僵硬地把話說完。

撞見傅星河脫衣服,這在他的人生中是沒有預想、沒有經驗參照的意外,大腦沒有給出繼續看或不看的指令,還把軀體的動作反應都凍結了。

傅星河上衣半脫至手肘,背對著孟崠庭,臉頰已經火燒似的紅,聲線依然平穩清麗。

“陛下,敲門是一種美德。”

孟崠庭見傅星河火速把衣服拉上,掩上那一片白皙細膩的肩胛骨,才不悅道:“換衣服為何不上鎖?”

傅星河:“外麵那麼多守衛,有必要嗎?”

孟崠庭等了等,發現傅星河依然背對著他,皺起眉:“貴妃就用後腦勺對著朕?”

傅星河:“這衣服臟了,我等明絮拿衣服。”

“我有潔癖。”

孟崠庭沒說話。

屋裡的氣氛驟然奇怪了起來,仿佛回到他們初遇那一晚。

如果此時有隻小蛇從窗戶邊爬進來,她定然也會慌不擇路地躲到孟崠庭身後去。

傅星河暗罵自己想象力豐富,連那蛇身上滑膩微涼的鱗片觸感都想象出來了,脖頸上一下子惡心出一片小疙瘩。

都冷成這樣了,衣服不能先穿好?真是美人計?孟崠庭“嘖”了聲,上前幫她把後領拉好。

他完全是出於正義和道義,但忘記自己比貴妃高出一個頭,哪怕隻是站在身後,視線也足以落到胸前。

他用懷抱丈量過傅星河。

孟崠庭的呼吸重了下,下一刻,他不小心又看見貴妃整張臉連帶脖頸都布滿紅暈。

孟崠庭仿佛抓到了把柄,先發製人:“你臉紅什麼?是不是做了虧心事?”

傅星河確實做過虧心事,但是從明麵上看,登徒子明明是孟崠庭,她被暴君的先發製人驚呆了,要不是你突然靠那麼近……

她伸手往後推了一把孟崠庭,離遠點。

孟崠庭沒躲,也沒動。

時間仿佛就要靜止在最尷尬的地方。

傅星河兩隻手拉著上衣前襟,看看天,看看地,想說點什麼打破尷尬。

“你——”不冷嗎?

“陛下……”

“嗯。”孟崠庭從鼻腔裡應聲,顯得漫不經心。

傅星河謹記不能在暴君麵前伏低做小,她提高聲音道:“陛下把我看光了,是不是也得讓我看個人?”

孟崠庭警惕地摸腰帶:“你想看誰?”

“季清構。”

“季——!”孟崠庭真想順著剛才提領子的動作把傅星河掐死。

“朕看自己的貴妃……你要去看彆的男人?你是不是還要對應地看人衣不蔽體的樣子?”孟崠庭嗤笑道,“也是,幾十下鞭子甩下去,皮開肉綻,季清構的衣服恐怕早就掛不住了。”

傅星河想,自己真是急中生亂,開了個不好的頭。

孟崠庭的反應不太對啊。

她晃了晃神,沒敢順著封建暴君的話去想象嚴刑逼供的畫麵,好聲好氣道:“又不是屈打成招,還不準人探視?”

孟崠庭施施然在貴妃榻上坐下,給自己倒了茶卻沒喝,季清構承認一切,隻求速死,嚴刑拷打嘛,還用不上。

牢裡的人不想活,牢外的人還想著救他。

“你們父女兩,今天就找朕來說這個?”

明絮姍姍來遲,頂著屋內的低氣壓,替傅星河把衣服換好。

孟崠庭盯著茶水,眉梢都不曾挑動。

換好之後,明絮悄悄把一道黃絹密旨塞給傅星河。

傅星河攤開一看,果然是一道特赦令,賜予傅家。

真想留著自己保命啊。

本宮的危機也很棘手。

傅星河恭敬地雙手呈上聖旨:“父親年事已高,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求陛下饒季清構一條命。”

孟崠庭看著黃絹上的字跡,是先帝的沒錯,先帝居然對傅寒信任至此。

孟崠庭把黃絹折好,塞進袖子裡:“特赦季清構?依朕看,不如上麵寫貴妃的名字。”

傅星河心提到嗓子眼,難道孟崠庭從衣服上發現了什麼?

孟崠庭接著道:“以貴妃的膽子,將來恐怕比季清構需要。”

傅星河漲紅了臉,這分明是誣陷!

“陛下答不答應?”

孟崠庭:“不,謀逆罪株連九族,這聖旨,隻能救傅家本身。”

傅星河握緊拳頭,難怪傅寒還要搭上自己一條命。

什麼狗皇帝,收了東西還不辦事。

“那你還我。”

孟崠庭站起來往外走:“不還。”

傅星河撲到他身上咬他的心都有了,她站在原地,氣道:“那本宮也不回去了。”

孟崠庭停住腳步,不可思議地看著傅星河,是怎麼樣的膽子,能說出這種話?

他說聖旨上寫貴妃的名字有錯嗎?這不就馬上用到了?

就這態度,早該砍八百回頭了!

傅星河和孟崠庭對峙。

經驗告訴她,這時候不能慫,暴君的腦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樣,說不準就答應了。再者,這點屁事就慫,以後的日子還怎麼跟暴君過?

孟崠庭冷道:“還不快跟上。”

傅星河琢磨他的意思。

福全小聲問:“陛下這是擺駕回宮?”

“去天牢。”孟崠庭沒好氣道。

傅星河綻開笑顏,連忙小跑著跟上。

孟崠庭一看她今天第一回笑出來,已經氣不起來了。

夏眠對明絮道:“天牢陰冷,找一件娘娘的披風。”

“哦。”明絮忙不迭去拿披風,她感覺夏眠和明楓有點像,都懂得好多。

傅家大門。

薑太醫拎著藥箱從馬車上下來,花白胡子被風吹得一顫一顫的。

請太醫的人聲音著急,說貴妃肚子不舒服,陛下正陪著她。

薑太醫以他在宮中的生活經驗總結,能讓皇帝陪著看病的,一般是有喜了。

但是宮裡生活的人,哪能什麼都不知道。據他所知,陛下沒有臨幸過任何一個後妃,除了一月餘前被人算計那次。

薑太醫不知傅家葫蘆裡賣什麼藥,不敢怠慢,迅速出診。

他剛下馬車,就看見皇帝和貴妃一前一後地出來。

陛下照常麵目威嚴,而貴妃一臉喜色,完全不像是肚子疼……薑太醫剛否定的念頭又撲騰出來。

貴妃的麵相……看著像是有喜了!

孟崠庭見到薑太醫,黑著臉回頭看傅星河。

薑太醫:“宮人稟報娘娘腹中不適,臣來遲了,敢問娘娘現在感覺如何?”

傅星河:“咳咳,本宮身體無恙了,勞煩太醫辛苦,薑太醫難得來傅家一趟,恰好父親臥病在床,能否替父親看看?”

薑太醫看著傅星河心虛的表現,感覺貴妃後麵那句話才是真實目的,肚子疼是裝的。

他有些混亂,為什麼不能直說?

不過,陛下沒發話,那給太傅看看也沒什麼。

“臣這就去,太傅身體硬朗,定能康複。”薑太醫提了藥箱子打算進去。

“薑坪!”

孟崠庭突然叫住他。

傅星河緊張地看著暴君,目露祈求。

“先治治貴妃的熊心豹子膽!”孟崠庭冷笑。

薑太醫:“……”

這可咋治?

薑太醫頭都要禿,治療熊心豹子膽,明明是九五之尊的強項,一道聖旨下去,誰不夾著尾巴走?

陛下為何不能自己出手整治?

薑太醫硬著頭皮:“呃……請娘娘伸出手來?”

傅星河狐假虎威摸到了老虎須,也是後怕,她順從地把袖子往上擼起一點,手腕朝上伸出,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另一隻手扯著往下滑的袖子。

暴君剛才說了“先給貴妃看”,那她給薑太醫看完,豈不是就能“後給傅寒看”?

邏輯判斷滿分。

薑太醫從藥箱裡取出一條白手帕,覆在貴妃手腕上,“臣冒犯了。”

手指將將搭在脈上,傅星河的手腕驟然被大力扯落。

孟崠庭麵色森寒地扣著她的手腕,逼近她的耳側,聲音裡儘是威脅:“長教訓了?”

傅星河被扯得慣性往前一步,低聲道:“嗯。”

暴君看出她利用他找太醫了,她觸及了暴君的雷池。

孟崠庭朝太醫頷首,示意他去看傅寒。然後就著這個姿勢拉傅星河去天牢,這女人走得慢,不拉不行。

“下不為例。”孟崠庭說完,感覺到這話莫名熟悉,好像上次在哪也說過。

傅星河被暴君直接拉到馬車上,眼裡有了點笑模樣:“知道。”

孟崠庭總覺得傅星河並沒有聽進去。糟心。

薑太醫跪地恭送皇帝貴妃離開,後知後覺明白怎麼回事。

可陛下也沒把貴妃怎麼著啊?雷聲大雨點小的。

他搖搖頭,熊心豹子膽無藥可醫,陛下看著也不肯狠心治。

治不了,沒救了。

……

天牢。

傅星河第一次來古代的牢房,走慣了皇宮的青磚大道,一時不適應土路,孟崠庭在前麵走得快,她在後麵磕磕絆絆。

拐角處掛著令人遍體生寒的刑具,傅星河腳步頓了下,生怕待會兒看見一個沒有人樣的季清構。

孟崠庭已經消失在廊道裡,傅星河正要繼續往前,對方冷不丁從左側的一個入口折回來,“怎麼這麼慢?”

被說“慢”,傅星河不覺得委屈,跟不上就是慢,不管男女,彆人憑什麼等你,她本身也是追求快刀斬亂麻的人。

又過了一會兒,傅星河在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裡看見了季清構。

上回見他,是在封妃之日,對方還意氣風發,當得傅雲霄一個“叔”字。

見牢外有動靜,佝僂一團的季清構睜開眼睛,看見傅星河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位大小姐的出生,帶來了他的重生,儘管後來傅寒都對女兒失望了,季清構依然心懷感激。

傅星河:“我代父親來看看你。”

季清構:“恩師……傅大人身體還好?”

傅星河:“挺好的,今天為了學生打算服毒自儘,求陛下放他一馬。”

孟崠庭聞言看向傅星河,頓了一下,明白薑太醫的用處就是治療中毒。

傅寒這老頭真是奇思妙想,傅星河今天要是沒出宮,就是他逼死了本朝第一師。

新帝舊臣,孟崠庭還是希望維持一個表麵上的和平,安撫人心。

孟崠庭對傅星河的火氣下降了一點,誰知念頭稍一放鬆,滿肚子的火氣立刻無影無蹤,怎麼也氣不起來了。

傅星河語氣平靜地不像是在說自己父親,還在評價:“你說他是不是挺奇思妙想的?”

孟崠庭嘴角微微一揚,又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