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體弱多病的權臣(1 / 2)

儘管惹怒了小皇帝,但林小冬的心情卻很好。

郭辛文和他道不同不相與謀,隻是在出兵這件事上兩人暫時達成了一致,等到一散朝,郭辛文就又成了那個恨不得從雞蛋裡挑骨頭的刺頭。

他在同僚的簇擁下離開大殿,下台階時,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仍舊站在原地未動的青年,知道對方是在等著接下來私底下和陛下見麵,不由得輕嗤了一聲。

“虛偽。”

不清楚內情的人估計還以為林冬卿才是那個鐵打的保皇黨,但隻有郭辛文才明白,為了從他手裡摳出一點兒權力交還給陛下,究竟有多麼艱難。

這個家夥死死地把整個景朝的大權都掌握在了手裡,事無巨細,事必躬親,就連郭辛文有時候都懷疑這人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猝死,明明身體都已經虛弱成那樣了還天天處理這麼多政務,哪怕是個正常人都吃不消吧!

而等候在原地的林小冬,卻遲遲沒有等到景集的傳喚。

“林大人,”一位小太監麵色為難地走過來說道,“陛下說了,他現在不想見你。”

景集不是不想出兵,作為一國之君,他比誰都更想要收複北疆。而由於此次出兵的建議是郭辛文提出的,其他大臣們也隻會認為這是陛下授意的,和林冬卿沒有半毛錢關係,因為是個人都知道。這倆人不合已久了。

隻是景集一想到林冬卿連這方麵都替自己想周全了,就覺得心中煩悶,憋屈得很。

“是嗎。”林小冬平靜地應了一聲,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點點頭,徑直轉身離開了。

小太監回去稟報的時候,景集斜靠在椅背上,指節輕輕敲著扶手,良久,這才睜開眼睛,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小尤子,”他說,“隨我去看看母後吧。”

尤舒一愣,但很快收斂好自己臉上的表情,低聲應道:“是。”

宮中的禁衛軍早已被景集換了一撥人,但因為遵從某個約定,這些年來景集一直沒有再見過長豐太後,隻是接觸了對方在後宮中的禁足。

反正他也沒有嬪妃,就連寢殿也很少去,所以林小冬也就默許了他的行為。

隻不過這一次,是他先越線了。

所以,景集也不打算再遵守什麼約定了。

幾年的時光並沒有改變長豐太後的容貌,但女人的精氣神卻比從前景集剛登基時顯得萎靡了太多,儘管仍舊妝容精致、服飾雍容華貴,整個人卻從內到外都透露著一股淡淡的腐朽氣息,像是很久都沒有見光的老物件突然被搬到了陽光下,就連神情都顯得有些恍惚。

在看到長大的景集後,她也並沒有表現得過於激動,反而隻是諷刺地勾起唇,問道:“看來,你是終於忍受不了他了。”

景集不想和母後討論這個問題,他來這裡隻是為了向林冬卿表明自己的態度,但和長豐太後閒話家常什麼的可不在計劃之內。因此,他隻是恭恭敬敬地為長豐太後倒了一杯茶,淡淡道:“看到母後身體安康,兒臣就心滿意足了。”

“呯!”

尤舒屏住了呼吸,看著被長豐太後一巴掌摔到地上的茶碗,隻覺得一顆心差點兒從喉嚨眼裡蹦出來。

但景集卻表現得十分平靜,他瞥了一眼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碗,反問道:“母後這是何意?”

“何意?”長豐太後咯咯地笑了起來,“吾兒,你做皇帝也不是第一天了,為何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什麼?”

“成為九五之尊,就注定要孤家寡人。”長豐太後用那雙陰鷙的雙眸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

景集沒有言語。

但他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對先生的情誼,被長豐太後發現了。

畢竟是生養他的母親,在短暫的驚愕後景集便恢複了鎮定,他不避不讓地看著長豐太後的眼睛,語調平靜道:“朕知道,這邊不用母後費心了。”

“是嗎?”長豐太後冷笑一聲,“若是讓林冬卿知道了你對他的心思,你覺得他會怎麼想?”

景集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就算他是九五之尊,但林冬卿同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而且還親口對他說,已經有了心儀之人……像先生這樣的人中龍鳳,怎麼會願意屈尊人下?

景集不敢賭。

“您想要什麼?”他耐下心來,注視著長豐太後的目光卻冷得可怕。

長豐太後的後背攀上一股涼意,哪怕她知道麵前之人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兒子。她定了定神,稍稍緩和了語氣說道:“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兒子,既然你想要,那我就會幫你。正好,我手底下有個可用之人,算是哀家送給你的禮物吧。”

伴隨著腳步聲,景集皺著眉頭轉過身。

來人的麵孔暴露在陽光下,他的瞳孔猛地一縮,隨即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

“這是……”

*

“什麼,陛下讓您隨軍!??”

林府內,剛得到消息的謝忱噌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死死地捏著手中的毛筆,就連墨汁滴到身上了也恍然未覺,隻是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大聲問道:“怎麼可能?您的身體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他難道是想讓您一去不回嗎!”

林小冬哼笑一聲,伸出手指逗了逗籠中的小雀,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

“不行,我要去找陛下!”

謝忱卻淡定不下來了,他把筆一放就要急匆匆跑出去,被林小冬從身後一把拉住。

“站住,”他蹙眉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聽他一說,謝忱這才發現自己的袍子已經被墨汁染出了一團黑汙,他低頭看了一眼,稍稍冷靜了一些,注意到一旁青年仍舊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不禁問道:“大人,難道此事另有隱情?”

“我說了,不知道啊。”林小冬扯了扯嘴角,“畢竟孩子大了,就算是做家長的,也不能完全知道他在想什麼,不是嗎?”

但謝忱聽他這副口吻,卻隻覺得荒謬——陛下是陛下,手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難不成,還真能把他當成個孩子不成?

“……所以,您打算去嗎?”

林小冬直起身子:“若是陛下當真讓我去北疆,我自然不能抗命。”

謝忱畢竟跟了林小冬這麼多年,他很快就聽出了青年的言下之意:景集下這道命令,恐怕並不是真心想派林小冬出去。

也是,堂堂一介吏部尚書,自然是要坐鎮京都的。若是隨隨便便派到戰場上,彆說林小冬自己意願如何了,就算是朝堂上那些大臣肯定也都不同意。

“那陛下為何還要下這道旨意?”謝忱不明白。

林小冬沒回答,隻是心情很好地拿起桌上的毛筆,擼起袖子在宣紙上揮毫潑墨起來。謝忱探頭看了一眼,發現他是在畫畫,隻不過畫的是個……方塊一樣、長手長腳的東西?

“這是何物?”他問道。

林小冬:“海綿寶寶。”

謝忱:???

他不理解。

但林小冬也不可能真的和謝忱解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自那天晚上顧熙回歸後,他就敏銳地感覺到宮中有什麼發生了變化。或許是因為景集對他的態度,又或許是某個沉寂已久的意外角色……總之,勤勤懇懇在景朝當了這麼多年的公務員實在不是他的作風,林小冬現在滿腦子隻有一件事。

——他要放飛自我了!

若是係統還在,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就是典型的熊孩子症狀。

可惜現在唯一能治住林小冬的人還在景集的潛意識內沉睡,他身邊的謝忱又是個百依百順的,因此,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大人胡來。

“陛下。”

時隔多日,大軍臨出發前,林小冬終於再一次被傳召到了宮中。

他今日換上了一件墨綠色的袍子,金鑲玉的腰帶勾勒出青年纖瘦的腰身,一縷黑發垂落在額前,遮住了那清俊秀麗的眉眼,又被青年隨手撥到耳後。

若是隻看外表,他不像是個威名赫赫的實權大臣,倒更像是話本裡和佳人成雙成對的俊俏書生。

景集忍不住咬了咬舌尖,這才避免自己露出什麼侵略感過分的眼神。他揚起一抹笑容,像是絲毫沒有被之前的事情影響到一樣,依然親親熱熱地走到林小冬麵前,像往常一樣拉著他坐下。

“先生,”他道,“最近可還好?”

林小冬不知他想講什麼,但看著案桌上擺著的酒瓶,便已對景集此次邀他前來的意圖有了些許猜測。他一麵為了景集的大膽而驚歎,一麵毫無異樣地回答道:“托陛下的福,臣的身體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景集笑眯眯道,“朕還以為,先生會怪朕呢。”

“不知陛下此話何意?”林小冬慢吞吞道,“若是因為隨軍一事,這乃是臣的夙願,臣還要多謝陛下成全才是。”

“但朕還是心裡過意不去啊,”景集感歎道,“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北疆之地苦寒,先生若是真的離開,恐怕要受苦了。”

說著,他給林小冬倒了一杯酒。

“先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