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體弱多病的權臣(2 / 2)

林小冬垂眸看著杯中清澈的酒液,悶著頭將它一飲而儘。

而當他放下酒杯時,看到的就是景集略顯複雜的神色。

“朕還以為,先生至少會問一句呢。”他輕輕說道,看著林小冬的目光溫柔而深沉。

林小冬垂眸道:“我信陛下。”

這瓶酒的度數不低,屬於那種後勁很大的類型,很容易喝著喝著就莫名其妙醉過去了。

林小冬上一次見到它,還是在長豐太後設下的除夕夜宴時。

如今景集又把它擺了出來,再加上最近謝忱交給他的情報中所寫的,地方剛給皇室上供了千金的迷沉香……他歎了一口氣,心道這孩子的膽子真是大,是真不怕自己就這麼反了嗎?

景集卻好像對他的內心活動全無察覺,見林小冬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還很高興地又給他倒了一杯。他似乎有意想要灌醉林小冬,不一會兒,幾杯酒下肚,青年的臉頰就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

“明日還要啟程……”林小冬想要婉拒,卻被景集笑著壓下了手,“無妨,趙將軍說了,糧草還未完全就緒,恐怕還得耽誤半天時間,先生不必擔憂。”

他放低聲音,用誘哄似的態度安撫道:“先生,再來一杯吧。這酒裡放了藥材,不傷身的。”

“唔……”

林小冬有些緩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確實,入口綿柔,回味悠長,不算烈酒,但口感卻非常好。他不喜歡那種太衝的酒味,這酒算是難得對了他的胃口,否則就算景集再怎麼勸他也不會喝多少的。

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景集早已摸清了他的喜好,所以才會……

他甩了甩腦袋,有些混沌的意識思考不了如此複雜的問題,隻能機械性地接過年輕皇帝倒好的酒杯,然後全部喝了個乾淨。

眨眼間,大半瓶下肚。

嫋嫋白煙從殿內的香爐內飄來,還夾在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沉香氣息。

“陛下,”在再一次碰杯後,青年卷翹的睫毛輕顫著,聲音含糊地問道,“您叫臣來,隻是為了喝酒嗎?”

景集也陪著喝了不少,但到底還清醒著。聞言,他笑了笑,放下酒杯。

“當然不是,”他的眼神不再掩飾,注視著林小冬的眼神火熱得像是要將對方拆分入腹,“朕隻是在想一件事,先生聽著就好。”

“你……你說。”

大約是真的醉了的緣故,林小冬就連敬詞也忘了說了。

不過景集也並不在意這些小細節,他繼續說道:“如無意外,明日早朝之上,就會有一幫大臣們跪在大殿向我請求臨行撤命了吧。畢竟先生您身為兩部尚書,京城這邊是肯定走不開的,堂堂國之棟梁被派到邊疆戰場上去當個參謀,未免也太過兒戲了。”

林小冬掀起眼皮:“那陛下意待如何?”

“朕雖是帝皇,但也有私心,”不知不覺間,景集的聲音越來越近,他伸出胳膊,扶住青年歪歪扭扭的身子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聲音低啞,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朕既希望先生能留在朕身邊,又想要滿足大臣們的願望,實在是為難的很啊。”

“很為難嗎?”林小冬擰起眉毛,勉強思索了一番,“這兩者,好像不矛盾吧?”

不都是不離京嗎?

“不,”景集笑道,“朕說的‘留在朕身邊’,可不僅僅是留在京城這麼簡單。”

這還要感謝他的母後,給他送來了這麼好用的一枚棋子。

景集偏過頭,注視著佇立在角落裡的那人,眼神卻絲毫沒有任何看向林小冬時的眷戀,反而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漠然。

這個人,擁有著一張和林冬卿幾乎九成像的臉。

若是尋常時候,他貿然用這樣的“瑕疵品”來替代林小冬的存在,肯定要不了兩天就會被人發現。

但巧的是,此時正值景朝出征北疆,而林冬卿又是人人皆知的主戰派——景集若是派他去隨軍,肯定會欣然同意。

而他便可以趁此機會,將人掉包,反正趙將軍與林冬卿一個武將一個文臣,平日裡也不熟悉,沒什麼往來,行軍路上基本不可能發現。至於京城這邊,等過一兩個月後他再隨便找個由頭把替身調回來,便再無人能察覺到不對了。

就算被林府的人發現,景集也可以找借口說是因為林冬卿路上遇見匪徒,受到驚嚇後導致的變化。

這個計劃聽上去十分天方夜譚,但可行性卻很高,景集幾乎是在看到這個替身的一瞬間,就想好了接下來的一係列步驟。

景集確實猶豫過。

但他明白,這大概,是自己唯一能留下林小冬的方法了。

林小冬歪著頭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來。

“陛下,”麵如桃花的青年支著下巴,半闔著眼睛,語帶笑意地問道,“您是準備乾什麼壞事嗎?”

景集的呼吸一窒。

他難以自控地看著林小冬因為嫌熱而解開的披風慢慢從肩膀上滑落,宛如衣衫半褪的場景幾乎叫他鼻子一熱,醉意上湧導致他的大腦也仿佛凝滯了一般,隻能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長發先生,心跳聲宛如擂鼓。

“是啊。”他啞聲道。

聞言,尤舒立刻乖覺地帶著角落裡的替身離開了,臨走前還十分貼心地幫兩人關上了門。

伴隨著吱呀一聲,空蕩的大殿除了搖曳的燭火,便隻餘下了兩道身影。

景集心頭湧起千般思緒,但最終全都被他壓到了心底,在安排計劃時的惶恐褪去後,隨之而來的時一朝夙願被滿足的狂喜。

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不自覺地靠近林小冬的位置,直到鼻尖都能嗅到淡淡的醇酒芳香。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陛下,”林小冬忽然出聲道,“您喝醉了。”

景集的動作一頓。

他看著青年麵帶暈紅、眼神卻一派清醒的模樣,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這傳說中能讓人出現幻覺的迷沉香,竟然沒有用處嗎?

他想過千般種方法,沒有一種能讓青年為自己留步,他們可以是君臣、可以是師徒,甚至可以是摯友,但卻因為各自的立場,永遠達不到那種最親密的關係。所以景集隻能退而求其次,用這種卑劣的方法讓林小冬對他完全撤下心房。

哪怕此時此刻的青年眼中看到的不是他,景集都認了。

因為他知道,先生是心軟的人,隻要給他一次機會,無論對方是否心有所屬,他都能用儘各種手段,徹底霸占這顆心。

可看林小冬現在的樣子,卻好似完全沒有中招一樣。

他的眼中清晰地倒映著景集的身影,自始至終,都沒有通過他注視著旁人。

這個發現讓景集既欣喜又痛苦,他泄氣似的垂下手,重新坐直了身體,安慰自己:沒關係,他們還沒有到最後一步,就算先生察覺到什麼,隻要自己嘴硬不肯承認就行了。

……他絕對不是自己害怕先生對自己露出那種鄙夷仇恨的眼神,絕對不是。

“喝酒吧。”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悶聲道。

這次計劃不成,那明日朝堂上景集便會順水推舟,答應朝臣們的請求。

他是絕對不可能放任先生真的離開京城的,更彆說是去千裡之外的北疆戰場了。

永遠要做好最壞的準備,這點還是先生交給他呢,景集苦澀地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儘,內心百感交集。

林小冬默默地看著麵前的年輕皇帝突然就消沉起來,不僅放棄了灌他酒,還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喝,像是發泄似的把剩下的半瓶全都灌進了肚子裡。

沒過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但聽聲音不像在哭,倒更像是憋屈的哼哼。

“陛下,”他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問道,“您還好嗎?”

他之前確實喝醉了沒錯,但林小冬有靈力啊,隻要在經脈中一運轉一周天就基本清醒了七七八八,景集想要把他灌醉,著實是想太多了。

景集又哼唧了兩下,趴在桌子上沒聲了。

這下是真的醉了。

林小冬:“…………”

他還能怎麼辦呢。

林小冬望了一眼緊閉的殿門,歎了一口氣,剛準備起身去叫人,突然被一隻手抓住了腳踝。

他被絆了一下,差點兒跪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抬起頭,就對上了一雙沉鬱的漆黑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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