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麼了嗎?”
注意到青年愣怔的神情,旁邊十分有眼力見的小太監忙小聲問道。
“啊,沒什麼,”林小冬回過神來,看了眼天色問道,“陛下什麼時候到?”
回答他的不是小太監,而是景集沉穩的聲音:“朕已經來了。”
景集在林小冬的對麵坐下,卻並不與他對視,隻是吩咐道:“開飯吧。”
自那天他們不歡而散後,景集並沒有繼續像上次那樣對他避而不見,每天或早或晚,但凡有空,他都會和林小冬一起用餐。
桌上的菜品不多,基本都是林小冬喜歡的家常菜,景集麵無表情地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到他的碗裡:“先生多吃點。”
林小冬看著他故意板著臉裝嚴肅的模樣,也不戳破,說了聲“謝謝”後便有學有樣地夾了一筷子豆芽給他。
景集:“…………”
他最討厭吃豆芽。
但看先生一臉淡然的模樣,景集也不禁懷疑是自己想多了,於是皺巴著一張臉,默默地把碗裡的豆芽扒了個乾淨。
……好難吃。
看著這小孩一臉糾結的樣子,林小冬在心裡笑翻了天。
果然,平時樹立一個良好形象還是很有必要的。
青年笑著笑著就忍不住咳嗽起來,景集不由得皺眉問道:“這天氣漸漸暖和了,先生怎麼反倒又咳嗽起來了?”他扭頭盯著旁邊的小太監,“你們是怎麼照顧先生的?”
小太監嚇得立馬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林小冬放下捂著唇的手,衝景集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這麼緊張。
“不小心嗆到了而已。”他輕描淡寫道。
但站在他身邊的尤舒卻眼尖地看見了林小冬指縫間的鮮紅,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噓。’
林小冬神色平靜地側過身,用拇指拭去指尖的血跡,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衝尤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幫我保密吧。’
他用口型道。
景集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抬頭問道:“怎麼了?”
尤舒張了張嘴巴,他快速地看了一眼林小冬,最終深深地低下了頭:“沒,奴才方才隻是一不小心閃了腰,還望陛下恕罪。”
景集一臉懷疑地看著他,站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閃了腰?
頂著帝王冰冷的視線,尤舒隻覺得後背竄上一股寒意,他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和那小太監一樣跪在了地上。
尤舒的額頭貼在冷硬的石磚地麵上,明明身體都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了,但他卻仍舊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不知過去了多久,在他的意識中仿佛幾百年那麼漫長,尤舒終於聽到景集淡淡地說了一聲“都起來吧”。
他這才顫顫巍巍地起身,後背早已被冷汗全部浸濕。
這個小插曲過後,景集也沒什麼胃口繼續吃飯了,而出於臣子的本分,林小冬也隨之放下了筷子。景集擺擺手:“先生不必顧忌我,再多吃點吧。”
林小冬搖頭:“臣已經飽了。”
“……是嗎。”
光聽他們的對話,基本和從前沒有任何區彆,景集目光漂移了一瞬,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該苦笑還是慶幸。
先生已經知曉了他的心意,卻沒有給出任何答複,景集知道,這其實就是變相的拒絕了。
若是重來一次……
不,沒有重來了。
景集站了起來:“先生休息吧,朕去批折子了。”
“陛下慢走。”
就這樣吧。
在離開宮殿時,景集想,若是能保持這樣的狀態,或許再過上個三年五載,哪怕十年、二十年也好,或許先生就會慢慢接受自己了也說不定。
年輕的帝王抬起頭,迎著午時的燦爛陽光,望向了掛在宮牆枝頭上的鳥籠。擁有著鮮豔羽毛的鳥兒安靜地呆在籠子裡,並不鳴叫,隻是看著遠處藍天下的同類們發呆。
它用自由的代價換取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但或許,從一開始它就沒有選擇的權力。
身邊的太監問道:“陛下,您是想看鳥嗎?奴才可以把籠子打開,那鳥已經被宮裡的嬤嬤養熟了,不會跑的。”
景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
“不必了。”他收回視線,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至少,先生會一直呆在他的身邊,哪兒都去不了。
這樣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