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皇後的字字句句,謝菱總算明白了,皇後之所以會找上自己的真實原因。
空車,被綁的女子。
這中間自然有問題。
皇後想知道,綁走謝菱的究竟是什麼人。
可殊不知,謝菱也想知道,把她送到蘭貴妃那裡的,究竟是什麼人。
他們兩個的目的看起來竟然是一致的。
或許如果她和盤托出,皇後會替她查出那個把她帶走,又給她寫信的佚名人到底是誰。
但謝菱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她不能信任皇後。
自然也不敢冒險,把那件事告訴皇後。
皇後看了看謝菱,慢慢地鬆開她。
然後幽幽開口說:“明年九月,又要選秀女。今日本宮見過了謝家三女,鼻膩鵝脂,出塵若仙,若是提前定為秀女,也是好事一樁。”
謝菱呼吸頓了頓。
皇後這是威脅她。
一旦謝菱進了後宮,謝菱乃至整個謝家的命脈都要被皇後掌控。
到時候,就不是皇後求她。而是她在皇後手底下求一條生路了。
謝菱木然地看著皇後。
皇後若是芻狗,她便隻是螻蟻。
階層分明的社會,便是這樣殘酷。
皇後盯著她,目光中有逼迫,也有懇求。
“你若是答應,你的名字不會出現在秀女選冊上,蘭貴妃那邊的事情,本宮也能保證,她不會對彆人說出口。”
謝菱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看向皇後,說:“當日的事情於臣女而言,也已經有些模糊。我需要回去好好回憶一番。不過娘娘,若是事成,我也有一個條件。”
宮殿大門打開時,謝菱在婢女的陪同下,再度坐上了軟轎。
照原路,返回出宮。
她沉默地支抵著額角,思考著回去要如何同謝父說明此事。
謝府又要做些什麼樣的應對,以避免萬一發生最危急的情況,整個謝府遭受拖累。
她同皇後的那個條件,還並未說定。
隻是讓皇後日後,無論如何幫她做成一件事情。
若是今日之事沒處理好,波及謝府,她可以利用這個條件,讓謝府不必受她牽連。
畢竟,她從未把謝府中人當做真正的親緣。不想過多承他們的恩,也不想欠他們的。
若是情況好,謝府無恙,她還可以利用這個條件,來對付黎奪錦。
黎奪錦雖是平遠王世子,身份尊貴,但皇後隻要屹立不倒,權勢自然比黎奪錦更勝一籌。
她今天從皇後的話裡,算是聽清楚了。
黎奪錦為了“招魂入夢”,恐怕需要借助許多的外力,而且據她入夢的頻率來看,並不是每天都能成功的。
那麼,她又多了一條途徑,便是想辦法毀去黎奪錦身邊可借助的外力。
不管是利用皇後拆除黎奪錦的那個“招魂”陣法,還是利用皇後的勢力趕走黎奪錦身邊那個黃眉老道,應當都能讓黎奪錦無法再夢見她。
她手裡總之是多了一份籌碼,不至於那麼被動。
謝菱無聲歎了口氣。
出得宮門,又要換轎。
謝菱走出來,便看見謝兆寅已經站在樹蔭下等她。
謝菱容色沉重,上前去想要和謝兆寅說話,卻發現,謝兆寅衣領全濕,手心裡還捏著一方巾帕,仿佛剛出過一身冷汗。
謝菱還未開口,謝兆寅便道:“花菱,回吧,有事回去說。”
謝菱便沒有再說什麼。
她回想了一下。
和謝兆寅分開之前,那小太監說,東宮有傳召。
可太子被關在佛堂裡,傳召謝兆寅的必然不是太子。
不知道謝兆寅見了什麼人。
但想必,應當與皇後脫不了乾係。
她要說的事情,謝兆寅大約已經知道了。
轎輦悠悠,從皇宮到謝府,差不多要一個時辰的路程。
謝菱思索得出神,不知何時眼前白光一閃,她又被拉著入了夢。
蘇杳鏡睜開眼。
阿鏡正在書房裡,磨著墨。
她不會磨墨,硯台裡墨水沒有多少,她臉上、手上,反而到處都是。
書房門被推開。
黎奪錦看到阿鏡一臉花貓的模樣,怔了一下,接著捧腹。
“你這樣笨,誰叫你到書房來伺候的。”
阿鏡默默地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墨痕,但除了把那片墨跡越蹭越開以外,沒有彆的作用。
她想到今早上,嬋玉對她說,平遠王世子叫她去書房伺候的事。
分明就是他自己讓人來的,他卻不記得了。
阿鏡不說話,黎奪錦笑完後,拿出一條手巾,遞到阿鏡麵前。
“擦擦。”
阿鏡接過手巾浸濕,擰乾水分,仔仔細細將臉上和手上的墨汁擦乾。
她低著頭,一點點擦自己手心的樣子,極像小貓舔毛。
黎奪錦多看了她兩眼,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稀奇事,走到了阿鏡麵前去。
阿鏡察覺他靠近,抬起頭來看他。
黎奪錦瞳孔微縮。
之前幾次見麵,阿鏡身上破破爛爛,臉上的灰跡也像是洗不乾淨一般邋遢。
今日過來,她衣著束發雖然整齊,但又被墨漬遮了臉,什麼也看不出來。
現在白白淨淨的一張小臉忽然揚起來,襯著那未修過的眉,純黑又敏銳的眼,黎奪錦才知道,原來這個被撿回來的阿鏡,嫵媚又英氣。
黎奪錦突兀地有些後悔。
之前說要納阿鏡進府的條件,他為什麼沒有再多堅持一下。
“阿鏡。”
黎奪錦忽然喚她,語調裡多了絲纏綿旖旎。
他靠得很近,如同毒蛇突發奇想要與人親昵,阿鏡卻木呆呆地站著,沒有要與蛇起舞的意思。
黎奪錦的雙眼越來越亮,隨著他的靠近,他說話聲中的親昵鼻音也越來越明顯。
“阿鏡,我突然想起來……”黎奪錦已經坐在了桌沿上,一張濃冶妖美的臉從下而上地貼近阿鏡的鼻梁,“你怎麼從未喚過我?”
這個未開化的野蠻女子,見到他不懂得行禮,不懂得磨墨,對於主人家,眼裡也沒有多餘的半分尊重。
阿鏡直直地看著他,兩人呼吸可聞,她卻沒有一絲害羞窘迫之意,眼神依舊清澈至極。
“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阿鏡是黎奪錦給她取的。
黎奪錦一直“阿鏡、阿鏡”地叫,卻從未告訴過阿鏡他自己的名字。
所以阿鏡從來不叫他。
這就是阿鏡的邏輯。
簡單,直接,平等。
黎奪錦對她這樣的答案,自然是意外。
阿鏡從不按常理出牌。
他想了想,乾脆配合她的節奏,告訴了她自己的姓名。
“黎奪錦。”阿鏡看著他說。
黎奪錦皺了皺眉,失笑道:“他們都叫我世子爺。你也應該這麼叫我。”
阿鏡又不開口了。
阿鏡的世界沒有階級,隻有強弱,隻有生死。
所以她不會叫世子爺。
她這點小小的執拗,讓黎奪錦有些莫名著迷。
對黎奪錦而言,阿鏡就像一個充滿未知的謎團,她的來曆,她的想法,她的目標,黎奪錦全都一無所知。
好奇讓他興奮。
新鮮感讓他顫栗。
黎奪錦微微偏了偏頭,以曖昧的姿勢,貼得愈來愈近。
近到,他幾乎可以看清阿鏡嘴唇上方幼弱細小的毫毛。
黎奪錦忽然後撤,神情迅速變得冷淡。
他走回書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枚兵符,扔到了阿鏡麵前。
“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做更有用的事?”黎奪錦眉宇間突然多了幾分纏繞不去的厭煩,和方才親昵纏人的模樣完全不是一個人,他看也沒有看阿鏡,冷淡道。
“這就是你要做的事。去盛春樓,找一個身上有此標記的女人。”
那枚兵符是虎掌模樣。
阿鏡默默地低頭看了幾遍,記下了,點點頭。
“那就出去。”
饒是情感遲鈍的阿鏡,也對黎奪錦這樣前後太大的反差感到茫然。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以為是自己哪裡不妥,卻並沒有發現異常。
阿鏡帶著茫然走了。
書房門關上後,黎奪錦坐在桌邊,眼神複雜地看著門口。
伸手壓住自己的唇瓣。
其實沒有觸碰到。
隻是對方溫熱的呼吸撲打在自己肌膚上的感覺太過真實。
黎奪錦臉色鐵青,眼神如破碎的冰麵震顫起來,扶住桌沿,幾要嘔吐,最終過了許久,才緩緩平息。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合一!需要誇獎!(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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