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謝菱笑眯眯地說, “我會再考慮的。”
晉琺鬆了口氣。
原本,他還不知道謝菱為何忽然笑了起來,心裡正有些打鼓, 好似自己做錯了事情。
但聽見謝菱這樣的好口氣, 便放心下來。
他以為謝菱被自己說動,心下大悅, 認真地又看了謝菱一眼, 說:“那麼,我等著謝姑娘的答案。”
謝菱似是苦惱道:“在我考慮的這段時間裡, 晉大人不會打擾我的吧?我想要好好考慮才行。”
晉琺立即道:“當然不會。”
說完,晉琺局促地停了停,似乎意識到兩人目前的狀況, 獨處一室, 距離也有些近。
這大約也算是屬於妨礙的距離。
他退了一步。
這時賀相也已經穿過月門走來,晉琺便沒再說什麼,對謝菱微微頷首, 轉身離開。
賀柒回來時,見謝菱一臉笑意, 便有些驚奇。
“什麼事, 叫你這麼高興?”
謝菱眉眼彎彎道:“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高興的事。”
“你個鬼靈精。”
賀柒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拿過一個被捏肚子就會發聲的玩偶,和謝菱討論起來。
謝菱的答案當然是早已經揣好在口袋裡,隻看什麼時候給晉琺罷了。
她不是要故意釣著晉琺,隻是如果現在就拒絕他,他一定窮追不舍,說不定還會再使出什麼彆的手段。
謝菱哪有時間應付他, 隻好找個借口把他晾在一邊。
這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最緊要的,還是完成她自己的任務,早日脫離這個穿書世界才行。
中秋圍獵的時間越來越近,宮中為此忙碌準備著。
其中最緊要的,自然是主事人的確定。
以往中秋圍獵這種場合,都是由東宮主持的,可今年太子犯了錯,這個位置便空了出來。
原本看似穩定的朝堂,一時之間動蕩不小。越是臨近中秋,暗潮洶湧就越是激烈。
仿佛誰爭到了這次主事之位,誰就離儲君更近一步。
這些事情原本跟謝菱沒關係,但謝菱有時候,竟然從謝兆寅的書房裡能聽到他和同僚們嘀嘀咕咕的閒言碎語。
最近,謝兆寅經常聚集一些同僚,在謝府進進出出,看似是飲茶清談,但謝府不大,消息瞞得並不那麼嚴實。
好在,謝兆寅的書房一向隻有他傳召的人才能進入,就連侍奉的仆婢都少,也不至於擔心他們討論的事情會外泄。
謝菱自從發現謝兆寅在做什麼後,就有些惴惴不安。
以她對謝父的了解,謝兆寅尚儒,是個十分信奉教條的人,最討厭拉幫結派、玩弄權術的事,現在謝兆寅卻自己參與進來。
這是為什麼?
謝菱能想到的變因,隻有上一次,謝兆寅和她一起進宮,被人以東宮的名義傳召。
當時謝菱隻能確定,謝兆寅去見的人一定不是太子,但是究竟是誰,謝菱沒有問過,謝兆寅也沒有同她說。
現在想想,那一次謝兆寅究竟聽說了什麼,讓他發生這樣大的改變?
而且,謝兆寅現在結交同盟,目的是什麼?
謝菱忍不住沉思。
某一個傍晚,謝菱又看到一群人從謝兆寅書房中走出來。
她捏緊掌心,等那些人都離開以後,走上去攔住謝兆寅。
“……父親。”謝菱低著頭,靦腆地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出了口,“你最近,在做什麼?”
謝兆寅頓了頓。
“花菱,這些,都和你無關,你不要多問。”
謝菱揚眸看他:“是不是和儲君的事有關?”
謝兆寅一滯:“你怎麼……花菱,這些事不是你應該討論的,你切記,當作不知道此事。這之後,爹也不會再在家裡談論這些事。無論你聽到了什麼,都速速忘記!”
“若不是因為我,父親又怎會牽扯進這些事,這怎麼與我無關?”謝菱皺眉問,“父親,你現在究竟是如何打算。”
虐文大綱隻是一個粗略的故事梗概,謝菱的行為雖然是照著梗概走,但是卻沒有一個詳細藍本給她參照。
有時候,隨著她的各種行為,書中劇情推進時可能會發生或大或小的差異,細節上的改變,不會影響劇情,謝菱大多數時候不會去在意。
但是像這種,牽涉到謝家立場的大背景,就不能不在意了。
書裡可是從未提到過謝家會對朝廷的態度有所轉變,謝菱之前從未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現在卻不得不引起注意。
謝兆寅歎了口氣,這才將那日,二皇子對他所說的話,告訴謝菱。
謝菱有些震驚。
那日謝兆寅也受了二皇子的威脅,二皇子勒令謝兆寅,不允許謝菱為皇後作證。
難怪那天謝兆寅回來之後,會問她,對於皇後所說的事,是如何打算的。
謝菱當時回答的是,依皇後之令行事。
這是符合謝菱人設的回答。
“謝菱”從未見過什麼世麵,又無依無靠,被宮中的皇後親自叫去談話,自然會唯令是從。
她也隻有這樣回答,才能讓謝兆寅相信。
但實際上,謝菱背地裡偷偷找了沈瑞宇幫忙。
當時,謝菱並不知道謝兆寅與二皇子之間的事,所以根本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謝兆寅。
大概謝兆寅真的以為她會去為了皇後作證,因此,謝兆寅才會有如今這些舉動。
他現在聚眾結黨,都是在為未來做著準備,以免有朝一日,謝菱的行為真的引來二皇子的報複。
也就是說,謝兆寅分明知道謝菱選擇幫皇後的下場,卻也沒有阻止她。
謝兆寅為何要這樣做?
她著實怔住了。
謝兆寅歎息一聲,抬起手,靠近謝菱的頭發,卻停住了。
最終,還是生疏地落在謝菱的發上,輕輕觸摸了兩下。
“花菱,那日皇後可有為難你?不要怕,皇後也隻是為了達成她自己的目的,你若是乖乖配合她,皇後定然不會對你做什麼。今日之事,你就爛在肚子裡,千萬不要同任何人說起。”
謝兆寅的選擇,竟然是為了保護她。
謝菱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她心中的情緒極其複雜。
謝菱一直以來,都存著與謝家割席的想法,她隻把自己當作寄居在謝家的一分子,不虧欠他們,也不對他們抱有真感情。
但現在,她卻意外地看到,原本對她冷漠的謝家人,卻默默地在背後為了她負擔起這些風險。
“你放心,爹爹並不是那等惑亂朝綱之人,我與各位同僚齊聚,也隻是為了不被彆的陣營卷入泥潭,自保的性質居多。”
“至於朝中如今的形勢……還沒人能看得清楚,爹爹也需日日謹慎,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你就不要想這些事了。”
謝菱喉頭有些梗著疼,她有很多事情想告訴謝兆寅,但卻還不是時候。
當晚,繁星掛了滿天。
謝菱泡在浴桶中,盯著天上彎彎皎潔的月亮,心中有些煩亂,把係統叫了出來。
“係統,你說,謝家人的人設究竟是什麼樣的?”
係統對著記錄的信息念道:“謝兆寅,膝下有一子四女,性格古板持重,不懂變通,情感值低。”
這與謝菱之前體會到的並沒有不同。
她煩惱地說:“為什麼一個原本對‘謝菱’冷漠的人,反而會做出保護‘謝菱’的事情?”
這與她的預料差了太遠。
謝菱不喜歡虧欠彆人,她沒有對謝家人投入感情,相應的,也不希望收到他們的感情。
尤其是謝兆寅的。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說:“宿主,你告訴過我的,人的情感是複雜的。”
謝菱沉默不語。係統說的沒錯。
係統問:“宿主,你現在是在茫然嗎?”
謝菱不答,它又接著說:“宿主,茫然是危險的,你要儘快清醒。”
謝菱閉了閉眼。
這是她在進入穿書世界前,給係統設下的預警提示。
在穿書世界中可能會遇到很複雜的情況,係統會要求宿主設下一個“安全詞”。
當係統檢測到相關境況時,就會對宿主發起提醒。
蘇杳鏡設置的關鍵詞是“茫然”。
她不怕彆的,隻怕在穿書世界中迷失了自己。
聽見係統發起的提示,謝菱頓了頓。
係統接著問:“係統可以提供電擊、模擬墜落、撓腳心等刺激,幫助宿主擺脫困境,是否需要相關幫助?”
謝菱縮進了浴桶中,把臉埋進水麵以下,咕嚕嚕冒出一串氣泡。
“不用。”
人是複雜的。
這是她教給係統的,但此時,她卻反而猶豫了。
翌日,謝菱喬裝打扮,戴上帷帽,來到大理寺。
她托人進去通傳,說是沈小姐求見,隻見大理寺卿一人。
那人摸不著頭腦,不知她是哪家的沈小姐,又怕她真與沈大人有什麼乾係,不敢耽擱,趕緊進去通傳。
沈小姐,是當初沈瑞宇約謝菱在鏡湖邊商談時所用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