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暖光(2 / 2)

她以此作暗號,沈瑞宇定能知曉。

隻是不知道,沈瑞宇是否肯見她。

謝菱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很快,就有一個人匆匆忙忙出來,瞧見了謝菱,同她低聲說:“姑娘,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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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把謝菱引到了一個偏院。

路上,謝菱打量著那人,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這位小哥。”謝菱頓住步子,奇怪地看向他,“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那人摸了摸後腦勺,笑道:“小姐是貴人,我並不曾見過小姐呢。”

“不對。”謝菱疑惑,“我想起來了,我曾在謝府附近見過你。”

雖然隻是混在人群之中,但謝菱見過好幾次,她記得這張臉,經常出沒在謝府周圍的街巷。

那人一頓,嘿嘿笑道:“是,我是沈大人的手下,常常出去辦事,家裡住得離謝府也不遠,大約有時謝姑娘會看見小的。”

謝菱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若是住在謝府附近,她又見過他好幾次,為何他之前卻說沒見過自己?

但她在人家的地盤上,又是來請沈瑞宇辦事,自然不好去細究他手下的人。

謝菱半帶狐疑,隨著那人的指引,走進小院。

那人恭謹道:“謝姑娘,請你在此稍等片刻,沈大人之前在廳中議事,請你在這裡等他。”

謝菱點點頭。

她來得突然,沈瑞宇能抽空見她,已經是不錯的了。

那人退下,謝菱便獨自在屋裡靜靜坐著。

這房間不小,麵積很大,卻有些空空蕩蕩。

屋裡的陳設一眼能望到儘頭,根本不用繞一圈查看。

素色的門簾,同色的桌布,以及一張八尺長、三尺寬的巨大辦公桌,便是這屋裡最打眼的陳景。

沈瑞宇是有些潔癖的,不能忍受屋子裡有太多雜亂的東西,什麼都要井井有條,乾淨利落,最好是能不出現的都不出現。

這種愛好,出現在他的每一個生活細節裡。

喝水的杯子,永遠是極簡的,沒有一點花紋。

用來寫字的筆,一定是三支,掛在刷了褐色深漆的梧桐木架上,長短一致,整整齊齊。

桌上從來不堆放文書。

他批閱過的,會立即送走交給下麵的人去處理,剛送來的文書,隻要是放在桌麵上,他一定會一本一本清理乾淨。

從以前開始,沈瑞宇府中便有笑談說,沈大人書房裡那張書桌一定是成了精,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文書出現在書桌上,就會被勤勤懇懇地消滅掉。

謝菱看著屋中的一切,頓感十分熟悉。

沒辦法,沈瑞宇那種性情,他屋裡的陳設,哪怕隔個十年二十年,也是絕對不會變的。

不對,若論起玉匣與沈瑞宇分彆的時間,那確實也已經有十年了。

與晉琺那種心神氣質變得成熟、外貌卻依舊年輕的變化不同,沈瑞宇也已經從當年那個古銅色肌膚、剛毅果敢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魁梧成熟的大叔級彆人物。

那年的玉匣也很年輕。

甚至比謝菱現在的年紀還要小。

蘇杳鏡穿成玉匣時,玉匣還沒滿十五歲,馬上就要及笄。

玉匣是在惜春樓長大的孩子,沒有人說得清玉匣的來曆,究竟是樓裡的姑娘不聽話,沒喝避子藥,偷偷生下來的,還是老鴇從外麵撿來的,還是被家人賣來的,沒有人知道。

反正,在惜春樓長大的女孩兒,就是惜春樓的姑娘。

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

京城嚴禁雛妓,玉匣及笄以前,都不讓掛牌。

但是玉匣那時已經出落得極有風姿,即便還未掛牌,卻也早已經是樓裡的大紅人。

她並不全是勝在外貌。

若說五官,樓裡比她眼睛大的水靈的,有許多個。

若說身材,比她豐滿的個子高挑的,也能找出不少。

玉匣眉眼細長,下巴精巧,額上有個弧度完美的美人髻,那張小臉玉白珠潤,襯著如雲烏發,仿若狐妖化身一般。

她身姿纖巧,明明與彆人穿著同樣的衣物,卻顯得比旁人腰細些;明明與彆人同樣披著色彩爛俗的披肩,隻要是襯著她的雙肩與脖頸,總有人懷疑那幾文錢一匹的披肩,是什麼西域進貢來的寶物。

老鴇時常滿眼貪婪地摸著她的小臉,說她是個天生尤物。

玉匣笑嘻嘻地仰著臉,精巧的下巴頜托在老鴇的手上,清甜的嗓音裡含著豔若燦陽的爛漫,她問老鴇:“什麼是尤物?”

老鴇狠狠地捏一下她的下巴:“就是你這樣的!”

老鴇幾乎是天天地盼著她及笄,在她還沒滿十五歲的時候,就給她塞了不少不乾不淨的書,教她學了許多音調曖昧的曲。

玉匣學字,是為了唱淫詞豔曲。

學舞,是為了扭捏身段。

在她年紀還那樣小的時候,就已經被老鴇不遺餘力地灌成了一個純然的狐狸精。

哪怕她不是天生尤物,此時也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尤物”。

玉匣在惜春樓很受寵。

老鴇看重她,便誰也不敢招惹她。

還未掛牌,她就已經是惜春樓預定的花魁。

她與姐姐妹妹玩鬨,也沒有一個人敢對她說重話,把她的性子養得天真潑辣,誰見了都要哄著。

午後,玉匣側躺在竹床上,腦袋倚著姐姐的腿,腳心搭在另一個姐姐的手上,還有一個小妹妹蹲在她旁邊,替她扇風。

她們都在聽玉匣念故事。

惜春樓裡識字的姑娘不多,若是去私底下找那些小廝,總免不得要占便宜。

她們便一窩蜂地湧到玉匣這裡來,把能找到的話本交給她念。

玉匣懶懶地躺著,好整以暇地翻著書。

她哪裡是什麼規矩的性情,念書也不會好好念,時不時拖著音調念出兩句,就隻顧著自己笑得不止。

她笑得這樣高興,反倒叫那些等著聽故事的姐姐妹妹以為後麵有什麼精彩的東西,越發著急,催促著她:“快說,快往下說呀。”

玉匣被催了,懶懶地又往下念了一段,卻叫旁人聽得一頭霧水:“這有什麼好笑的?”

玉匣點評道:“故事是不好笑,我是說這人寫得好笑。一個父母官,被一個惡徒玩弄。這匪徒夜夜燒殺搶掠,次次都沒被逮住,這當官的居然還沒被撤,簡直是吃飯不乾事,占坑不拉屎,你說好不好笑?”

那些姐姐妹妹捂著鼻子,嫌棄地說:“聽故事呢,說什麼吃飯拉屎,快繼續,繼續說。”

又催,又催,玉匣不高興了,嘩嘩把話本子翻到最後,語調平直道:“張三把大官殺啦,自己當官,沒啦!”

“哎呀!”激起一片抗議聲。

她們要聽的就是這張三如何變得有權有勢,玉匣怎麼直接把結局給念了出來,好叫人掃興。

她們著急,又不敢惹惱了玉匣,隻好把她哄著,一個給她按摩頭頂,一個給她揉動腳上的穴位,扇風的那個也更勤快了,屋子裡一群的鶯鶯燕燕,溫聲軟語地一疊聲哄著:“好玉匣,你累著了吧?歇息歇息,慢慢說呀。”

玉匣這才滿意了,哼的一聲,眯起細細彎彎的雙眸假寐,享受著惜春樓裡頂級的待遇。

她裝睡太久,枕著她腦袋的姐姐偷偷伸手,在她腰上撓了一把,玉匣立即腰肢亂扭,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裙擺擰到一起,腰間的布料也收緊,勒出細細的腰,和微微鼓起的胸脯,細白的胳膊舉著書,求饒地伸在頭頂,美眸含淚,笑靨璀璨。

她衣衫微亂,在屋子裡本就穿得寬鬆輕薄的裡衣被蹭下來,露出漂亮的鎖骨,圓潤的肩,一小片膩白的肌膚。

她身上竟然一絲瘀斑、一點瑕疵也沒有,如同頂級的造物,身上每一處,都散發著引人沉淪的香氣。

旁邊的姐妹看得瞠目。

呆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使勁地眨眨眼,目光卻還留在玉匣身上。

老鴇說得沒錯,玉匣確實是個尤物。

可是,她們的玉匣,是最惹人憐的小妹妹,如今的年紀還這樣好,什麼世事都沒見過,是一朵嶄新的、毫無傷痕的花。

難道,這樣的玉匣,也要經曆跟她們一樣的人生?

不,她是尤物,她的人生,隻會更苦。

用雙腿給玉匣做枕的大姐姐凝了凝眉,伸出五指,慢慢順著玉匣的烏發。

她們看著玉匣,越是驚豔,就越是覺得可憐。

六月裡,惜春樓起了一場動/亂。

似乎是有個客人犯了事,在惜春樓被逮到了。

當時那場麵,鬨得人仰馬翻,許多還在姑娘房中的恩客,聽見大理寺的名頭,什麼也不顧了,拉攏衣襟就跑,有的忘了梳頭,有的忘了穿中褲,形容狼狽至極。

那天是玉匣及笄的第二天,老鴇把她藏在燈火闌珊處,正著人給她細細地描眉,畫腮,就等著等會兒客人最多時,給玉匣啟封掛牌。

玉匣額上被覆了一張麵巾,是為了等會兒讓奪得頭彩的貴客,親手摘下的。

妝娘給她描著唇,做最後的填補。

細細的筆刷輕觸在玉匣唇上,有些癢。

玉匣哼笑著躲來躲去,被妝娘一把捉住。

“玉匣,今晚過後,你可得聽話些,否則要有許多苦頭吃。”

門外一陣喧鬨,簾子被掀開,滿室燭火輕晃。

這是惜春樓最隱/秘華貴的所在,周圍布料到處都用的是明黃之色,華貴無匹,上百盞燭火用花托點著,延展著向外,像是擁抱的手臂,滿室暖光都映照著中央軟座上的人。

坐在中央的玉匣,剛描過的紅唇微啟,線條如玉雕般完美的下頜淺淺收著,神情因迷茫而顯得聖潔。

一把拎開卷簾的大理寺少卿看著眼前的一幕,一時之間沒能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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