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標準(2 / 2)

“不管發生什麼,花菱都不要放在心上。”

謝菱低下頭,掩住自己的視線。

她還是不習慣跟謝兆寅對視。

但是她不傻,她聽得出來,謝兆寅說這句話是為了安撫她,為了提前把她身上可能承擔的責任給攬開。

萬一等會兒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也與謝菱無關。

謝菱眨了眨眼。

人的感情,真的很複雜,也很多變。

謝兆寅碰了碰謝菱的頭發,見她僵硬地低著脖頸,無聲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把手挪開。

十幾年的隔閡,沒有那麼容易消除,甚至可能再也消除不了,但他該彌補的,還是要儘全力彌補。

外邊兒傳來了動靜。

謝兆寅趕緊起身,走出去看。

龍紋轎輦被平穩地抬上來,太監唱喏,轎輦落地,從裡麵走出來的,是暗朱色錦袍的二皇子。

謝兆寅呼吸微滯。

二皇子傳出來的消息,果然是沒錯的。

他當真乘著轎輦來了,前呼後擁,仿佛已經有了新儲君之勢。

二皇子身上雖然沒有穿著皇馬鎧甲,但那身朱紅錦袍,仿佛隻是最後的遮掩,給點麵子,象征性地掩蓋一下他的野心。

二皇子身後跟隨了許多的臣子,步行跟著轎輦走來,仿佛就是一種無聲的威壓。

二皇子目光斜著,掃了一眼在旗台附近等候的人。

哼笑一聲,說:“這幾位大人,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守規矩啊。”

這話,分明是嘲諷,諷刺他們膽小如鼠,不懂變通,不懂跟隨新君。

幾人臉上,都被刺得有些火辣。

這還沒完,二皇子走下轎輦來,慢悠悠地從眾人麵前踱步過去,一一喊了這些大臣的稱謂。

看似親民和藹的動作,實則卻讓人明晃晃地察覺到威脅。

——你們的名字,我都記下了。

好幾人麵若死灰。

二皇子挑了一個看起來最害怕的大臣,讓他給自己搬椅子坐。

參與秋場圍獵的官宦是要帶家眷的,那大臣的子女、妻妾全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直以來眼中的天地頂梁柱,此刻不得不擦著冷汗,卑躬屈膝地給一個年輕皇子俯首作揖。

謝兆寅不忍地彆開目光。

這邊正鬨著,一陣禮樂聲忽然響起。

一頂一模一樣的龍紋轎輦,從東門而入,停在了旗台前。

二皇子突然一愣,回頭看去。

轎簾掀開,身穿明黃衣袍的太子走出來,肩上披著皇馬鎧甲。

若是熟悉的人,便能看出,太子雖然清減了些,但他麵上的神色,很明顯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比起之前渾身倨傲的二皇子,太子的氣勢,竟然更要穩當些。

“大哥?”二皇子驚了,他方才差人給他搬的凳子還沒坐熱,就控製不住地站了起來。

“你,你怎麼會……皇馬鎧甲,繡院不是說,送去護理了?怎麼會在大哥身上?”

太子像是絲毫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回道:“這鎧甲,本就是我今日要穿的,打磨好後,當然是直接送到我宮裡來了。怎麼,二弟還要先見一見,驗驗貨?”

二皇子臉色唰地變得有些蒼白。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為何今日一切都這麼順利。

不是他勝券在握,而是太子玩了一招甕中捉鱉。

先裝弱勢,讓他以為他真的有希望,待他莽撞了一回,便將他抓個現行。

“太子。”二皇子迅速換了個稱呼。

“太子誤會了。臣弟絕無冒犯之心,隻是擔心太子殿下處境,眼看這秋場圍獵無人主持大局,擔心父皇怪罪起來,更加怪罪殿下。”

“是麼?”太子的臉色開始變得陰鷙,咬著牙說,“那是不是還得讚一句,我們皇室之中,真是兄友弟恭啊?”

方才還驕矜自若的二皇子此刻低著頭,冷汗涔涔,不敢答話。

太子會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就說明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

原本二皇子以為,太子不來,皇帝不管,他若是這件事做好了,那自然是他的功勞。

可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做夢。

他擅自頂替太子之職這事,說大可大,若是父皇計較起來,他便是典型的玩弄權術,拉黨結派,是最要忌諱的。

二皇子怎麼能不流冷汗。

他以為他費儘心思撿了空子,其實卻是被太子當做捕蟬的螳螂。

他不答話,太子自然要彆人答話。

“諸位大臣,你們在場,你們說,是不是呀?我們皇兄弟之間,是不是深情厚誼?!”

沒人敢說話。

原先跟在二皇子身後的那一群大臣,早已麵色發青。

二皇子做了錯事,是皇帝去處置,可大可小。

可他們跟著站錯了隊,卻是落到了太子手裡,那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跟著謝兆寅的那幾人,卻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反轉。

謝兆寅繃緊了腮幫,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不說多餘的話。

太子忽地笑了。

他語氣忽然和藹了些,轉向了謝兆寅這邊,也點了一遍大臣的名字。

點的人,也全都是剛剛二皇子點過的。

“幾位,辛苦了。拔旗的吉時還沒到,不如你們,先去其它地方歇一會兒?”

好半晌,才有一個人懂了。

其餘人也才逐漸跟著挪動了步子,有人裝作無事地說說笑笑,氣氛才緩和了些。

沒被念到名字的那些人,哪裡敢走。

謝兆寅偏頭看了看他們,帶著一眾子女家仆離開了這兒。

“花菱……”

到了僻靜處,謝兆寅才抹了抹額上的汗,想找謝菱說話。

方才看似平靜無波,可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知道,裡麵藏著怎樣的風起雲湧。

他也算躲過了一場大劫。

這都是多虧了花菱。

他轉向謝菱,謝菱卻先朝他擺了擺手。

“爹,您方才說的對,無論發生什麼,都與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呀。”

謝菱不肯接這個功勞。

她隻是要幫謝家穩住原有的軌跡、不因自己改變而已,可不是為了邀功。

謝兆寅被堵住話頭,默默無語。

謝菱和他待在一起,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便找了個由頭,朝著彆處走去。

圍獵的林子大得很,能逛的地方倒是挺多的。

周圍還插了旗,大哥謝安懿專門派了個熟悉地形的士兵跟著謝菱,也不用怕走丟。

但謝菱也並沒有走遠,免得徒生枝節。

她的位置,離旗台挺近,過了不久,便聽到那邊傳來吵嚷的動靜,像是誰在吵架。

接著又平息下來,再傳來的,便成了一聲聲驚呼和慘叫,還有小孩的哭聲。

謝菱心中緊了緊。

她問身旁跟著的士兵:“外邊兒發生什麼了?”

士兵聽她詢問,跑去悄悄探查了一番,回來告訴她:“有幾位大人大聲吵嚷,頂撞了太子殿下。現下,太子正拿他們練箭法。是那些大臣的家眷在哭。”

“練箭法?是把人當沙包,對著人射箭的那種練?”

士兵點點頭。

謝菱暗暗心驚。

這太子,把他們支開,就為了乾這個?

看來,是太子憋屈已久,在今日找了個由頭,便對著這群大臣發泄怒氣。

雖然太子為君,但這些大臣之中,也不乏位高權重之人,更不缺性情桀驁的,大約一個忍不住,不滿太子拿他們開刀,便跟太子吵了起來。

太子這樣做,也不過是借機報私仇罷了,和那二皇子的行徑有什麼區彆?

而且,手段更為殘暴。

謝菱若有所思,在林間又走了一段。

她隱約看到了一襲寶藍色的身影。

沈瑞宇一個人對著林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眉宇間有些憂愁。

看見謝菱過來,他才收斂了神色,頷首道:“謝姑娘。”

“沈大人。”謝菱回了一禮。

她叫身後的士兵在原地等候,自己走上前。

謝菱低聲對沈瑞宇說:“沈大人幾次相助,謝菱無以為表,隻能再次拜謝。”

沈瑞宇悶悶地咳了兩聲,才扯出一個笑來,有些勉強。

“不用……其實,今日之事,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這一句話,沈瑞宇說的聲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語一般。

但謝菱還是聽清了。

“什麼的對錯?”

沈瑞宇喉頭動了動,目光有些苦澀。

看著謝菱,他也不知哪來的衝動,有些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想對她傾訴。

“太子的事,是我平的。可現在太子複位,他的手段……為人不齒。是不是如果我不做那些事,太子也不會得勢,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麵。”

謝菱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沈瑞宇大約是在想著這些。

其實她也在想著一模一樣的事情,所以看到沈瑞宇,她才會主動走過來。

謝菱認真地看著沈瑞宇,說道:“沈大人,一件事歸一件事。你的職責是查清真相,你隻是儘職而已。”

“再好的判官,也隻能就事論事,這之後的後續結果,都與你無關,不是你造成的。”

沈瑞宇眼眸動了動,想要說話。

謝菱卻打斷了他。

“要是沈大人你還是覺得過意不去,覺得自己要對這結果負責,覺得自己有錯的話,那你也要記得,你最多隻是從犯。把這件事帶給沈大人的我,才是那個主犯。”

“如果,沈大人你要定自己的罪,那先把我的罪判了吧。”

謝菱利用沈瑞宇隻是為了自保,可不是為了讓沈瑞宇替她去承擔那些負麵的影響。

一碼歸一碼,沈瑞宇已經不欠她的了,她不願意連累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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