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犯傻(2 / 2)

小孩子倒是不怕冷,結伴而行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嘴裡唱著的歌謠,謝菱聽了幾句進耳朵裡,卻像是在諷刺原太子。

謝菱抿了抿唇,攏緊領口,拉住環生的手,避開人群朝前走。

而人群最熱鬨處,從酒樓裡走出來幾個身穿盔甲的侍衛,中間簇擁著的是一身軟甲的陸將軍。

陸鳴煥周圍總有人給他空出地方來,即便在熱鬨大街上也是如此。

他習慣性地目光四下掃了一圈,凝在街邊躲在屋簷下往前慢吞吞走著的人影上。

謝菱被迎麵的風吹得眯著眼,用環生給她的織錦攏住半邊臉,額角的碎發逆著陽光,金燦燦的。

也毛茸茸的。

陸鳴煥凝神看了一會兒。

他身邊的侍衛也跟著看過去。恰巧有一個人,是常年跟在陸鳴煥身邊的,對謝菱有印象。

“陸將軍,這不是那天那個神女嗎?”

那一天,陸將軍也是這樣駐足停下來,隔著一條街看了一會兒。

花舞節畢竟稀奇,每一任神女都能被京城百姓談論很久,那個侍衛自然記得。

幾乎是侍衛話音剛落,陸鳴煥眼前就仿佛又出現了那天,那個盛裝打扮的神女在紛紛揚揚如漫天飄雪的花瓣中,小小地晃著腦袋、打著噴嚏的樣子。

但他抿緊了唇縫,扭開頭道:“不記得了。”

侍衛搞不清狀況地摸了下後腦勺,倒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花舞節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確實稀奇,可陸將軍那般的人物什麼場麵沒見過,一個由普通官宦之女扮演的神女,陸將軍不放在心上,也很正常。

陛下有令,對京畿一帶加強戒備,陸將軍親自帶人巡邏。

今天結束得早,天兒又有些冷,幾個年輕侍衛商量著要去酒樓吃鍋子。還說到,如今京城裡最出名的,是樓氏酒家的羊肉鍋,不腥不膻,切幾段蘿卜進去,煮得好吃到停不下來。

也有機靈的,沒參與那些羊肉鍋子之類的閒談,湊過來對陸鳴煥獻殷勤。

“陸將軍,今天也是回府嗎?”

陸鳴煥沒看他們,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風乾的牛肉,撕下一小塊,扔到了旁邊的廊柱後麵。

“喵~”一聲細弱貓叫傳來,一隻餓得瘦骨伶仃的小灰貓睜圓眼,水靈靈地看了陸將軍一眼,低頭叼住那塊肉,小腦袋一點一點地使勁吃起來。

陸鳴煥盯著小貓看了一會兒。

然後擺擺手:“不了。我有事兒,你們彆跟著,散了吧。”

集市分東南西北四邊,陸鳴煥先去了東市。

他轉了一圈,目光幾乎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沒有看見想找的人。

他又去了北邊。

這次還沒開始找,陸鳴煥第一眼就望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個模樣尤其亮眼的姑娘就站在街中央,手裡捧著一袋熱騰騰的栗子,為了好好吃栗子,不斷地把額邊的碎發撥到耳後去。

阿鏡的頭發也總有幾縷總是不聽話。

常常跑出來,讓她看起來毛茸茸的。

陸鳴煥雙手負在身後,緊緊握著。他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起那個名字,但是他人都已經走到了這裡,可見這樣的提醒很沒有效果。

陸鳴煥朝大道中央走過去。

謝菱在一個賣小銅鏡的攤邊試戴剛買的耳墜,環生一手捧著謝菱的栗子,一手抱著堆得高高的糕點,隻剩嘴巴還有空,不停地誇謝菱“好看”。

謝菱戴好了右耳,剛要在左耳也戴上,身側的人潮忽然變得擁擠,一個人擠到謝菱身邊來,袖子上的紋章鉤住了謝菱的耳墜,掉到了不知道哪兒。

謝菱著急,彎下身去找,找不到。

乾脆蹲下來,兩隻手環在膝蓋上,歪著腦袋認真地搜查每一個角落。

另一隻手越過她,撿起了桌腳下的那枚耳墜,然後放到她麵前,似乎是要給她確認。

謝菱順著手臂看向他,圓溜溜的眼睛水潤清澈,好似湖光粼粼,清晰倒映出他人的身影。

陸鳴煥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

胸膛裡的跳動很激越。

他咳了一聲,才發現喉嚨憋得生疼。

謝菱蹲在地上愣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她看看陸鳴煥,又看看他手裡的耳墜。

陸鳴煥轉過臉,把耳墜和一個錢袋一起遞給謝菱身後的那個婢女。

“弄壞了,勞煩去給你主子換一對新的,我賠。”

他語氣可親,態度良好,環生沒有多想,點點頭,艱難地把栗子調整到另一隻手上,接過耳墜和錢袋,往身後的巷子裡跑。

她們就是在不遠的鋪子裡買的,現在去,還能買到一模一樣的。

謝菱側身站著。

倒也不是沒想過會在京城遇見陸鳴煥,畢竟黎奪錦也在這兒。

隻是這也有些太突然了。

而且,她總覺得這不像是偶然。

陸鳴煥看著她毛茸茸的圓腦袋,和纖巧挺翹的鼻尖,笑了笑。

“姑娘抱歉,這裡人太多。”

他的語氣裡沒有幾分誠心。畢竟,他本來就是故意的。

謝菱乾脆背對著他,專心看向巷子口,等環生回來。

“姑娘,買個鏡子吧?”一旁的攤主探出腦袋,聲音沙啞地喊她。

謝菱在這兒站了挺久,也不好意思不買,低頭掏錢袋。

但身後的陸鳴煥已經搶先付了,選了個花紋好看的鏡子,遞給謝菱。

“這也是賠禮。”他一直盯著謝菱。

即便他找了借口,他的過於主動也還是太過明顯。

謝菱皺起眉,心中覺得怪異,不肯接陸鳴煥的鏡子,也沒有理他,當他不存在,有些焦急地等環生回來。

要不是怕環生找不到她,不敢亂走,謝菱此刻一定不在這兒站著了。

陸鳴煥從來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眼見謝菱的態度,臉色漸漸沉下來。

“你很討厭我?”

謝菱終究不願意惹麻煩,應了一聲:“不是,這位公子,我根本不認識你。”

陸鳴煥沒再開口,謝菱不知道他作何反應,也並不打算回頭看。

但其實陸鳴煥的臉色已經不再緊繃。

確實,他們並不相識,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或許她認識了他之後,就會改變態度。

陸鳴煥心裡有些沉,像壓了一塊石頭,但那石頭又很軟和,叫人不覺得著惱。

他不知道世上為什麼會有跟阿鏡這樣相像的人,那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的神情,還有細小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陸鳴煥原本隻是想靠近她,看得更仔細一點。可是靠近之後,就好像主動踏入沼澤的人,不由自主地被拉著沉溺。

光隻是看著她,陸鳴煥都已經覺得胸腔澀疼,那種抑製不住想要接近的衝動深深折磨著他。

可他們分明不相識。

謝菱又等了一會兒,環生終於出現在巷子口。

她很明顯地變得欣喜,踮起腳朝環生招了招手。

陸鳴煥連這個動作都倍加珍惜地看著。

環生跑到近前,謝菱從環生手裡接過她快要端不住的糕點盒子,又看到環生手裡攥著的那個錢袋。

猶豫了一會兒,謝菱還是自己把錢袋拿了過來,交到陸鳴煥手中。

她跟陸鳴煥說了聲再會,然後和環生並肩往人群深處走。

就仿佛他們隻是擦肩而過的緣分,然後各自四散在人群中。

陸鳴煥血液裡激起一陣陣的鼓噪,流向胸腔。

他沒有再追上去,而是轉身去馬廄牽自己的馬。

他又去了世子府,這回已經沒有人感到意外。

最近這幾日,陸鳴煥常常來找世子商談。

但這一回,陸鳴煥卻並不是為朝堂中的事而來。

他解下馬鞭,將馬交給門口的小廝。

然後隻身走進來,看了黎奪錦一眼,就沉默著坐在旁邊的涼榻上,雙手撐在身後,失神地看著房梁。

很久很久以前,陸鳴煥就常常這樣,有心事時就躲到黎奪錦這裡,一聲不吭地發呆。

那時黎奪錦總能很輕易地猜出他的煩惱,左不過就是陸父自己行為不端、卻對他管教過嚴的那些事。

可現在,黎奪錦自認再也無法看透陸鳴煥的煩惱。

細長的鳳眼瞥了瞥陸鳴煥,黎奪錦隨口問道:“怎麼了?”

陸鳴煥沒有出聲。

其實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將今天的事告訴黎奪錦。

阿鏡先遇上的是黎奪錦,可這回,她先遇上的是他。

他希望黎奪錦永遠不要和她扯上關係。

陸鳴煥眨了下眼睛,看向黎奪錦。

露出了個痞氣十足的笑,像是玩鬨一般,說:“哎,接著說說你那個夢唄?”

黎奪錦瞥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應。

半晌,帶著些諷意說:“你不是不願意聽嗎。”

陸鳴煥確實不願意聽。

曾經,他嫉妒黎奪錦能夠夢見阿鏡而他不能,後來,他又痛心黎奪錦沉溺於虛幻夢境,且告誡自己決不能像黎奪錦一樣犯傻。

可是現在,陸鳴煥有了比夢境更真實的存在。

他甚至希望,黎奪錦能夠繼續沉溺在夢中,抱著那個夢境永遠不要醒來,免得看見了其它的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我常常卡文,所以我決定給自己改名叫脆桃小卡。

基友為了激勵我寫文,又給我改名叫脆桃不卡。

耶,我有兩個新名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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