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蠱後人姓白, 也常穿一身白衣,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然捕捉到幾次蹤跡, 都是在市井遊蕩。”
青衣侍衛見岑冥翳感興趣,便將自己所知詳細道來。
“其人如鬼魅一般,混身散發煞氣, 看誰都像是要活剮了一般,可怖異常。”
“他要找的目標, 似乎是位年輕姑娘。”
“據說昔日他曾受傷落魄, 被一名采藥女救下, 他要找的,便是那人。”
“這也不稀奇,但怪異的是,曾有人親眼看見他攜著一口木棺,裡麵裝滿了藥材,還躺著一個女子, 狀若好眠。那姿容神態,與他尋人時所述特征一模一樣。”
“他找來找去,找的卻是一個死人。我看, 這兒多少是有點毛病。”青衣侍衛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撇嘴道, “即便四皇子費儘心機找到他,也大約是派不上用場了。”
岑冥翳眸光忽然急促地閃動。
在彆人聽來, 這或許隻是一個市井怪談, 但在岑冥翳耳中,卻分外熟悉。
當一個人掌握了世界上太多事情的時候,越是接近於一個全知, 他就越會明白,世界上沒有偶然。
這種莫名的熟悉感,也是如此。
“采藥女?”
岑冥翳喃喃重複著。
過往的畫麵唰唰飛過,在他腦海中飛快地複現。
鹿霞山上,謝菱為受傷的賀柒采藥,因而落單,遇上了他。
謝菱是阿鏡,是玉匣,是樓雲屏,是趙綿綿。
可這幾人個身份,都不應當會對山草藥熟悉。
岑冥翳心口猛地縮緊。
是他遺漏了。
她在這世上的蹤跡,他並沒有完全掌握。
他太過大意,沒有發現自己的盲區。
盲區的後果便是變數。
現在,這個變數出現了。
對於習慣了掌握一切的人,變數便意味著絕對的危險。
岑冥翳眉心緊蹙,忽然胸腔一陣劇烈的起伏,喉間癢痛,咳嗽不止。
他匆促用手巾捂住嘴,雙肩抖顫,放下手時,手心的巾帕上一團鮮紅。
青衣侍衛麵色凝重,擔憂望向身邊比自己還要高出一頭的主子。
“殿下,那藥還在磨製中,您的身子……”
“無礙。”岑冥翳攔下他未儘的話。
他自己的情形,他很清楚。
那藥本就隻有鎮靜的作用,讓他不至於自己同自己互斥。而今雖然沒有藥,他卻也有彆的念想來控製自己。
隻是偶爾失控時,會反噬得比以往要厲害些罷了。
“想辦法,同清兒聯係上。”
青衣侍衛聞言少怔:“清兒離開後,斷絕了所有聯係,她們的行程沒有其他人曉得,我們如何能……”
“半日之內若聯係不上,替我備馬,我親自去尋。”
青衣侍衛扼住話頭。
當時殿下安排謝姑娘離開,為了絕對安全,沒有將路線泄露給清兒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可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殿下怎可能離開?
侍衛垂首,果斷應道:“是。”
-
清兒解開轡繩,放馬自行離去。
馬蹄在泥徑上留下的痕跡很快被雨水衝去,再尋不著。
接下來要行水路。
清兒將衣物遞給謝菱,指了指謝菱身後的茂密樹叢。
“謝姑娘,輿箱就藏在隱蔽處,可更衣。”
謝菱點點頭,看了眼手中的衣物,全是綢緞,但並不華貴,很符合行商的派頭。
她正要轉身,清兒又目含關切,問了一句:“姑娘的身子可有好些麼?”
謝菱頓了一下,胡亂點點頭。
這幾日她腦中時常傳來疼痛,偶爾一陣陣的脹痛,不劇烈卻緩慢得磨人,偶爾是尖銳抽痛,像是腦髓也要被絞出來一般。
清兒猜測是連續趕路又受了風寒,猶豫要不要停下來歇息,謝菱卻阻止了她。
岑冥翳做的計劃定是環環相扣,若是打亂了什麼步驟,引起後續的麻煩,就很不必要了。
她想早點度過這陣子,早點回宮。
謝菱回身鑽進輿箱,解下衣扣更衣。
布丁安靜地待在輿箱中,謝菱用舊衣將它裹住,免得它受凍。
岑冥翳不知對此事計劃了多久,清兒又會什麼時候帶她回宮?
她等著岑冥翳處理好宮中的事情,她才能弄清楚謎團,厘清自己的思路。還有她的任務,不管這一次是be,還是……能達成小美人魚結局。
換了一半,謝菱忽然聽見外麵的雨聲中,夾雜著打鬥聲。
按在領口的手指鬆開,謝菱將布丁塞進懷中,悄悄地從簾子往外看。
她一麵拉上外衣遮住肩頭,一麵凝神看去。
不遠處的山林間,另有一人身穿白衣,頭戴蓑笠,雨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楚身形,他身旁圍著幾個小混混,似是打定主意要搶他腰間的錢袋。
路遇不平,謝菱本應相助,但她現在自身的事也棘手的很,不可能再去摻和旁人的事。
謝菱係好腰帶時,外麵已經打了起來,聽聲音還很激烈,想來那落單的白衣人並未落入下風。
她穿戴整齊,摟著懷中的布丁正要鑽出輿箱,卻聽外麵的打鬥聲越來越近。
那幾人竟是邊追邊打,往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