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杳鏡小時候,最討厭玩的遊戲就是捉迷藏。
被人冷不丁逮住的感覺真的很可怕。
她皺眉,不顧腕骨生疼,硬生生地往外抽。
白靡鬆了鬆手,蘇杳鏡絲毫不帶猶豫,拔腿往前跑。
“為什麼要走?”
白靡在她身後問,聲音悶悶的,好像又在哭了。
他一步步緊隨,像一隻憂鬱的鬼魅。
身周的景色在倒退,蘇杳鏡隻顧著往前奔逃直到前方落石滾坡,她猶豫了一瞬,就被人拽住,緊緊圈在懷中。
“為什麼?為什麼要從我身邊溜走?”
白靡身上還穿著那身柔美的女裝,但他束縛住蘇杳鏡的銅牆鐵壁一般的勁道,可一點也跟“柔”扯不上關係。
“沒有你我怎麼辦啊?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來沒有你的生活,我很煩惱,可是你都不在,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他低低的聲音回響在蘇杳鏡耳畔,顛三倒四地呢喃著,被白綾縛住的雙眸看不出一絲神情,讓他看起來愈發可怖。
蘇杳鏡拚命掙紮起來。
她掙得臉頰憋紅,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哪怕知道自己不可能敵得過白靡,也絕對不會就這樣放棄。
兩人纏鬥著,很快蘇杳鏡重心不穩,滾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白靡也不肯放開她,跟著她直直倒下去,用身體壓製住她,雙手掐住蘇杳鏡的手腕,放在旁側。
蘇杳鏡竭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起伏,近在咫尺的白靡看不見她,隻能偏著頭,試探著靠近,用呼吸的距離、麵頰的溫度來測量蘇杳鏡的位置。
“你怎麼找到我的?”
蘇杳鏡咬牙出聲道。
白靡扯了扯唇,分出一隻手,將食指展示給蘇杳鏡看。
指尖的皮膚底下,忽然湧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裡麵鑽了過去。
“所有的母蠱都在我身體裡,食我的血養著。”白靡湊近她,聲音輕慢,像是誇獎,卻又帶著彆樣的森寒,“瑤瑤,你真大膽。”
所有的母蠱……
蘇杳鏡打了個寒顫。
“瘋子。”
她低聲罵了一句,臉色很難看。
白靡卻笑了起來,反倒像是被誇獎了一般,嘴角甚至抿出了一個甜甜的酒窩。
“是呀,我……”
他剛要說話,蘇杳鏡卻趁他分神之時狠狠仰頭,在他頭頂猛地撞了一下,翻身爬起來,暈暈乎乎地逃跑。
白靡呻/吟著重新追上來,一支箭卻從蘇杳鏡身旁穿過,射向白靡要再次拽住她的手臂,白靡耳尖微動,偏了偏身子躲過,衣袖被劃破。
“謝姑娘!”
竟然是清兒的聲音。
蘇杳鏡猛地看向聲音來處,白靡也有了反應。
他警惕地麵向前方,牙齒磨得格格作響,帶著森森寒氣的聲音傳來。
“她在找你?他們要把你帶走嗎,我殺了他們。”
“白靡!”蘇杳鏡頭皮發麻,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她知道他能說到做到。
“不要再瘋了。”蘇杳鏡顫聲道。
白靡愣了一下,很快又抿出一個酒窩。
他用近乎天真的語氣說:“好,我聽瑤瑤的,我什麼也不做。”
一開始蘇杳鏡還沒明白過來,“什麼也不做”是什麼意思。
清兒發現了她的位置,奪步朝她奔過來,清兒身後還有十數個人,也都看見了白靡,一支支箭矢咻咻落在她身後,有的射在地上,有的穿過皮肉。
蘇杳鏡咬了咬牙,直接朝著清兒跑去。
白靡沒有反抗,迎著箭雨往上,肩上、胸上全中了箭,他不在意地扯出來,繼續跟在蘇杳鏡身後,卻又被一箭射中膝蓋,控製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他已經很聽話了,為什麼瑤瑤還在生氣?
他不是壞蛋,他沒有想把瑤瑤關起來,為什麼瑤瑤要逃跑?
白靡可以用蘇杳鏡身體裡的聽話蟲將她留下來,但是他不敢了。
他想乖一點,瑤瑤就會重新喜歡他,可是要怎樣乖,她才會留下來?
“瑤瑤,瑤瑤。”白靡小聲地喚著,嗓音中透著濃濃的無助和哀傷,祈求地說,“彆走。”
蘇杳鏡頭也沒回,腳步淩亂地跑遠。
白靡的淚水簌簌落下來,和雨水混在一處,嘶啞聲漸漸絕望。
“彆走,彆走啊……瑤瑤,彆扔了我。”
蘇杳鏡撲進清兒懷中。
清兒立即用鬥篷將她裹住,護在了身後,焦急問:“姑娘,你怎麼樣?”
清兒身邊是身形魁梧的青衣侍衛,他提著刀往前走去:“是那歹徒擄走姑娘?我去殺了他。”
“不必了。”
蘇杳鏡抓住那侍衛的手臂。
她齒間還有些輕微顫抖,卻靜靜地重複了一句:“不必了。”
“我們走吧。”
白靡現在心神混亂,她才有勝算,若是待他清醒過來,恢複本性,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白靡沒追上來,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雨中嘶吼,但蘇杳鏡已經被人扶到馬上,越走越遠,聽不清了。
蘇杳鏡緊繃了數日的心神驟然放鬆,腦海中嗡嗡作響,還有些回不過神。
走出很遠,蘇杳鏡才啞聲問道:“京城裡怎樣了?”
侍衛縱馬趕到蘇杳鏡身邊,垂首答道:“殿下已經安排了謝大人及兩位姑娘出城,至於謝公子,還在京中,但暫時不會有危險。”
蘇杳鏡訥訥點了點頭。
頓了一下,她又出聲問:“那,岑冥翳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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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中,隻有遠遠的牆上點著一盞隨時可能熄滅的油燈,放著微弱光芒。
除了岑冥翳,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沒有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