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畫像(1)(1 / 2)

第30章

萍姑愣了愣,恍惚間好似看到了狀元郎,偶爾從府衙回來得晚了,也是這樣點頭讓她過去,然後問上一句,“月兒可睡了?今天玩得開不開心?可有鬨著要找我?”

她回過神來,答道,“譚府不曾克扣姑娘飲食,隻是老夫人性子嚴厲,姑娘確實受了些罰。”

穆潯點點頭,心裡已經有數,“這幾日先讓月兒在此地修養,萍姑也留下來照看她,將姑娘家應當知道的事情說與她聽。”--

顧大夫的藥很管用,一碗下肚,譚江月的小腹便沒有那麼疼了,隻隱隱有些悶悶的感覺。正午時分,穆潯的侍童將一碗大棗紅豆粥端來,譚江月疑心他們在外頭吃香的喝辣的,還下地去瞧。

推開門,隻見穆潯穆淵兩個正說著話,兩人之間好似有些彆樣的熟稔。

穆潯聽見動靜看向她,“月兒要過來一起?”

譚江月一看他們桌上也是紅豆粥,再者自己身上還有些血腥味,頓時搖搖頭,退回屋裡去了。

門一合上,穆淵便起身將圓凳挪得離穆潯遠一些,“我們要保持距離。”

“月兒遲早會知道。”

穆淵羽睫一顫,不說話了。

一碰觸到這個問題,他便沉默以對。

午後,京郊放晴了,樹枝上的冰花也漸漸消失不見,譚江月本想進城尋處隱蔽宅院住下,穆潯卻不允,“過幾日再進城,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

他的案前鋪了畫卷,正蘸了墨去畫那春雪初融、嫩芽綻開的場景,筆觸細膩至極,周遭又是大片的留白,天地間皆是茫茫雪色。

“安排好了?”

“嗯,”穆潯收了筆,轉頭看她,“大夫說了,你這幾日避免外出,以免寒氣入體。”說著隱隱皺了皺眉,“今晨疼得昏過去,忘了?”

又是這種長輩訓晚輩的語氣,譚江月無奈之餘,又覺得心安,好似某個亂了軌跡的東西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潯叔叔,你莫不是要把我藏在某處,然後禁止我出門吧?”

穆潯搖頭,“不至於禁你出門,不過要給你一個合適的身份。”他說著,目光落到低處,好似在思索。

“潯叔叔,若是將我江回之女的身份宣揚出去,背後那個人應該很快就會現身吧?”譚江月背著手,眨了眨眼。

“胡鬨。”穆潯看任性孩童一般看她,“那個人連我也能動,不知不覺設計了我一條腿。你這是以身犯險……”

“好了好了,我隻是好奇,那個人究竟是誰。”譚江月的目光落到穆潯腿上,“潯叔叔,你的腿會好的。”

穆潯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但願吧。”

譚江月想要轉身回房,目光卻再一次被穆潯筆下的春景吸引。前世他也常常作畫,隻是筆下總是枯枝虯結,怪石嶙峋,就連畫中的美人也透著病態,幾乎難以想象這是一個麵貌溫雅時常含笑的男子畫出來的。

如今他的筆下一朵小嫩芽正迎著風顫顫巍巍,天際的一戶農家還有炊煙嫋嫋升起。

譚江月想,他的心情一定不錯。

“月兒,來幫我添幾筆。”見她看他的畫,穆潯笑著將筆遞給她。

譚江月一愣,她小時候儘跟著爹爹習字去了,倒是不常碰畫,而穆潯又是京城出了名的畫中大家,心裡便有些踟躕,“這……我不會畫。”

“隨意落筆,我這畫也不是要送人的,得了趣便好。”穆潯眼含鼓勵,推著輪椅讓開一些。

譚江月瞧他一眼,“我當真隨便畫了?”

“嗯。”

譚江月便執筆在他的樹下畫了隻黑狗子,嘴角微微勾著,落下最後一筆,是黑狗抬起的後腿。

原本清淡雅致的意境頓時被破壞的一乾二淨,叫人一眼看到的不再是枝頭的嫩芽,而是樹下撒尿的狗。

穆潯瞧見了,倒沒有生氣,好笑地看著畫,“月兒一出手,這畫立時便富有生趣。”

譚江月有些臉紅了,她心裡確實一直憋著一股氣,想要與他對著乾,可現在卻隻剩赧然,覺得自己像個頑劣孩童。

“對不住,這畫被我毀了。”

穆潯笑,“若心有歉意,月兒便做一回我畫中之人吧。譚老夫人送來的畫像,不及月兒十分之一。”

譚江月心口一跳,疑心他在撩撥自己,可凝神一瞧,他的眼裡純淨一片,哪兒有什麼曖.昧眼神。

於是在穆潯的指示下坐到椅子上,恰好穆淵走來,將披風裹在她身上,“潯叔叔要給姐姐畫像?也將我畫進去啊。”

穆潯看了穆淵一眼,笑,“不,隻畫你姐姐。”

穆淵抿了抿唇,心裡有些怪異感,而後坐到穆潯身後,隻見譚江月的輪廓一點一點在他筆下浮現。

是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少女,毛茸茸的雪白領子上露出一張白皙小臉,眉眼還未細細勾畫,穆潯便說,“好了,不必坐那兒了。”

“這就畫好了?”譚江月起身來看,卻見畫上的姑娘眉眼處還是空的,遂眼含疑惑地看他,正巧迎上他的目光。

他這一眼看得深,隻一眼,手下筆不停,便將畫中少女的眉眼細致描繪,當真是點睛一筆,整幅畫都生動起來,仿佛下一瞬少女便要對畫外之人勾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