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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你是有火眼金睛嗎?

姐姐?!

夜色中玻璃走廊燈光明亮,淅淅瀝瀝的雨水聲規律得催人入眠。水滴敲打中, 綠色枝葉輕盈晃動。

小少年清脆的嗓音, 笑容乖巧,全然沒發覺自己剛剛丟下一顆重.磅炸.彈。

現場的氣氛一度停滯,保鏢大哥麵無表情, 氣勢十足:“叫厲先生。”

而紀鳶腦子亂成麻,作為厲曲軻什麼反應,副人格又該怎麼說?

她在內心小聲呼喚:“厲曲軻先生,怎麼辦…怎麼辦?”

“彆慌, ”厲曲軻冷靜多了, “一個孩子。”

厲曲軻好聽的聲線帶有魔力,紀鳶亂跳的心臟慢慢平複。

她微低頭, 好讓小少年看清厲曲軻帥氣的麵龐。大反派心是黑的,但帥氣長相冷峻利落、身材高大,還是很有欺騙性噠。

紀鳶沉下嗓音,一絲不苟地糾正小少年:“是叔叔。”這下不容易錯認成姐姐了吧?

搖身一變“叔叔”的厲曲軻:……

小少年身穿藍色的條紋病服, 纖瘦怯懦抱著濕漉漉的小貓。他稚臉蒼白,指了指紀鳶的耳旁:“姐姐,頭發長長的。”

在他的認知裡,長頭發的就是女孩子啊。

紀鳶捏了捏指腹,忍住摸後頸的衝動,長發是原來的自己,不是附身的厲曲軻。

少年看穿了靈魂, 還是誤打誤撞說對了?

紀鳶的震驚,連厲曲軻都能感到一絲不尋常,他輕聲道:“小木槿,你是長發。”

“當然不是,”紀鳶下意識反駁,故意熱情地邀請,“厲曲軻先生,你要陪我一起留長發、做造型嗎?”

厲曲軻:“……不可能。”這輩子都彆想!

“喵喵——”小少年懷裡的小貓咪瑟瑟發抖,叫聲細而微弱。

紀鳶注意到,小少年的短發微濕,小臉蛋過份蒼白。

礙於厲曲軻冷酷的行事作風,紀鳶不敢表現過多的關心。她眼眸微眯:“你家人呢?”

小小年紀生病了,竟然沒有人照看。一個小孩跑出來也太危險了。

小少年剛才呆立在樹下,小小身軀讓冷風吹、又淋了點雨,跟小喵咪似的讓人心軟又擔心。

保鏢默不作聲,雖說童言無忌,厲總變本加厲,連小少年的家人也要一起教訓了?

小少年沒有回答,摸了摸小貓崽的腦袋,似乎在尋求安慰。

他抬頭望向紀鳶,後知後覺的笑,呆呆的眼睛彎起來靈動鮮活:“啊,還有一位大哥哥,不愛笑,冷冷的。”

小少年的體溫暖著濕透的小喵咪,他淺褐色瞳孔澄澈乾淨,似完全看穿了厲曲軻的存在。

紀鳶一驚,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厲曲軻先生,你怎麼也暴露了!

厲曲軻:……怪我咯?

他沉吟片刻,冷靜道:“弄清楚他的來路。”

平平無奇的孩子,身上卻有種神秘的氣息,不應該放過。

“厲曲軻先生,你也說啦,一個孩子而已。”紀鳶語氣上不以為然,實際上心裡慌的一比。

厲曲軻的疑心病又犯了,可不能把特彆的小少年留給他。

如果小少年真的有火眼金睛,厲曲軻套出,她和植物人少女的外貌一模一樣,紀鳶裝的再像也沒用了。

紀鳶板著冰山臉,指使保鏢帶走小少年:“帶走。”說著她準備揮一揮衣袖,溜為上策。

保鏢大哥應聲還沒動,小少年輕輕打了個噴嚏。他剛摸過貓咪的小手,自然而然抓住了厲總高級定製西裝的一角,留下了明顯的小印子。

小少年目光懵懂仰著頭,可憐兮兮發抖:“冷。”

仿佛流落街頭的小貓貓,無聲無息地靠近,他琥珀般貓眼滿滿的依賴和不安。

紀鳶內心不禁變得柔軟:好乖好乖啊,真想摸摸他的小腦袋。真想什麼都給他。

下一刻,紀鳶警惕了,厲曲軻有嚴重的潔癖。外人碰過的私人物品,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扔掉。

果然,厲曲軻聲音略微煩躁:“外套丟了。”似乎多一秒也不能忍受弄臟的西裝。

紀鳶左右為難,還是冷了張俊臉,目光沉沉拉起衣角:“小孩,你手臟了。”

小少年瑟縮了一下吸吸鼻子,他小心翼翼地抽回了手,慢慢低下了頭。

幼貓感受到小主人的情緒低落,它輕輕叫了兩聲,撒嬌一樣的安慰。

紀鳶內心哀嚎:啊,我居然對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凶!

一陣冷風吹來,小少年的身軀不由自主哆嗦,與懷裡的小貓咪互相汲取溫暖。

眼前一黑,西裝外套帶著一絲暖意蓋在小少年頭上。他下意識抓住快滑落的大衣,掌心下的料子冷硬光滑,抵擋了外界的寒意。

小少年的整個身體包裹在昂貴外套裡,小小隻,可愛極了。

紀鳶的心都快萌化了,麵上卻不得不擺出厲曲軻的冰山臉:“不要了。”

保鏢大哥自動理解為,厲總對小少年的無聲警告,就趕緊拎著他去找前台護士。

賴院長匆匆趕過來了,他一心撲工作上,吃住基本在醫院。醫院最大的投資人厲總來,自然要出個麵。

賴院長疑惑看了一眼遠去的小少年,麵色淡淡喜悅地頷首:“厲總,您來了。”

紀鳶還沒有扯出白天的事,厲曲軻先提點她:“有事,明天再談。賴院長心思縝密,你不能被看出端倪。”

紀鳶在心裡撇嘴,厲曲軻分明是不相信她,腹黑大騙子!

賴院長:“溝通儀器修複當中。交流數據都保存下來了,以後的溝通會越來越順利的。”

吳專家搞壞了價值上千萬的機器,賴院長本來肉疼的不行,差點沒就地住院了。還好,紀家二小姐的交流成功,賴院長瞬間喜笑顏開。

無利不起早的厲總為了紀家二小姐,才投資這項醫學科研。既然成功了一次,就能在第二次更完善。隻要厲總滿意,加大投資金額不成問題。

賴院長真正的野心,是掌握和植物人溝通的核心技術,甚至進一步研究刺激植物人蘇醒的方法。攻克了世紀性的難題,他的醫院又能在國際上更走進一步。

作為第二人格,紀鳶不該知道白天發生的事,她隻能裝作一無所知。

這下好了,賴院長主動暴露。

紀鳶低聲道:“是麼。”

賴院長麵帶淡笑:“厲總,我絕不會讓您失望。今天和紀鳶小姐交流不是也成功了?下一次,溝通的時間和效率一定大大增強。”

公事公辦的賴院長,熱情打開了話匣子,話前所未有的多。他倒先賣了一手好隊友,公開點讚:“多虧了您今天的配合。”

紀鳶沉默了一下,開始興師問罪:“厲曲軻先生,你去見紀家小姐了?居然沒有帶我!”

厲曲軻語氣平淡:“你不知道?”

紀鳶等著就是這句話,她不可置信的聲調,含著一絲委屈:“說好了,不騙我的呢。厲曲軻先生,你不心虛嗎?”

厲曲軻當然不會心虛,但紀鳶的下一句話給了他不祥的預感。

紀鳶氣鼓鼓地說:“你這樣,我真的很難過,難過得想放飛自我。”

厲曲軻冷聲道:“再放飛,我折了你翅膀。”

“厲曲軻先生,你有潔癖對嗎?”紀鳶後背一冷,她忍住了害怕。捅過了馬蜂窩,不在乎多加一把火。

紀鳶細聲細氣地說:“我決定從明晚開始,參加城市環保建設,誌願幫助居民垃圾分類!”

她在心裡輕哼唱著:“這是什麼垃圾啊,乾垃圾,濕垃圾,可回收垃圾,有害垃圾?”

厲曲軻如果能動,額角肯定直抽抽。一想到數不清的病菌在垃圾堆,他恨不得立刻做全身消毒。

厲曲軻忍無可忍:“想都彆想。如果,你不想在籠子裡醒來的話!”

紀鳶一抖,厲曲軻是來真的,他對彆人更狠。對自己更狠。

紀鳶思索再三,決定講道理:“厲曲軻先生,我們講和,停止互相傷害。你滿足我的要求,我乖乖聽你的話。”

厲曲軻冷笑一聲:……這是給糖,就不搗蛋了?

他沉聲道:“好,你弄清楚那小孩的來曆。”

紀鳶:……這麼快就指使上了。

她哼哼了一聲:“我問,你不許關我。”

厲曲軻鐵了心要找小少年,她再阻攔就太明顯了。

厲曲軻不說話,表麵的和諧達成。

紀鳶稍稍放下心:“剛才那個孩子呢?”

“哦,我認得他。”賴院長扶了扶眼鏡,回憶道,“司延茗,六歲,福利院的孩子。他得了白血病,在我們醫院化療。”

他微微的歎息,“目前還沒有配型的骨髓。按照福利院的意思,過兩天就接回去了。他年紀還那麼小……”

大概能聽出,福利院支付不起高昂的醫療費,哪怕賴院長給予了部分減免。

賴院長恍然察覺參雜了太多私人感情,他變得正色:“厲總,您有什麼指示?”

紀鳶想了想,還是說:“沒事。”

賴院長走後,紀鳶心裡泛酸。

小少年還沒長大,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他年紀尚小出入醫院、承受病痛的折磨。那隻小貓咪,是他很重要的玩伴吧。

紀鳶想了很久,還是輕聲詢問:“厲曲軻先生,我們能幫幫司延茗嗎?”

厲曲軻冷嘲:“小木槿,你看,我像慈善家?世上可憐人那麼多,你幫的過來麼。”

天真愚蠢的可笑。

紀鳶不氣餒:“能幫一點是一點。”

她在厲曲軻身體裡睡著時,會做一場沒有儘頭的噩夢。

身材瘦弱的少年躲在黑暗的衣櫃裡,門上砰砰作響的踢踹,夾著含糊不清的咒罵。

紀鳶感到少年心底的絕望,沒有人救他。孤單無助的窒息感,讓她一度喘不過氣。

在夢境裡,紀鳶同樣怕得瑟瑟發抖,她拉住小少年的手,無數次想逃出那所陰森的白色房子,卻隻有眼睜睜看著少年遭受毒打和咒罵。

直到有一天,少年奮起反擊,施暴者不可置信地倒下。

少年額頭滿是血的站在青草地上,他呼吸著雨後的新鮮空氣,眼睛裡一片黑暗,死寂。

紀鳶一顆心被狠狠攥住,疼得發慌。太真實了,真實到她在想,世界的某一處角落,曾經發生過同樣的事。

當賴院長提起司延茗時,紀鳶想起小少年死氣沉沉的眼睛,宛如蒙塵的墨色珠子。當他笑起來時,漆黑眼眸裡盛滿了溫暖的光。

父母說過,紀鳶的心太軟。他們教她保護好自己,才不容易受傷。

如果從前還不好說,現在紀鳶心目中,厲曲軻是個宇宙無敵大壞蛋,但她忽然沒有那麼害怕了。

“厲曲軻先生,我們合作吧。你出錢,我出主意。賺來的錢,分一點點給司延茗當醫療費就好。”紀鳶不是想平白花厲曲軻的錢,她隻是想要一個機會,讓小少年得到更好的治療。

穿書的好處之一,紀鳶預先知道了“問天”的遊戲公司。

遊戲工程師蘇果果擁有一個軟件雛形,一直沒人賞識,也沒人願意投資他開發遊戲。

直到男主梁越禾無意發現這個寶貝軟件。他搶先據為己有,上市的遊戲賺的盆滿缽滿。

因此,梁越禾迅速在行業上占了一席之地,從此和厲曲軻抗爭。

而軟件的開發者蘇果果,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他抑鬱不得誌借酒消愁,蹉跎了一生的天賦。

紀鳶告訴厲曲軻,有這家公司和這個人。現在投資蘇果果的遊戲,將來“錢途”大大滴。

厲曲軻沒給紀鳶的空口畫大餅唬到,他平靜道:“虧了呢?”

紀鳶保證:“我給你打工還債,你讓我往東,絕不往西!”

厲曲軻沒給紀鳶氣笑:“你求我啊。”

紀鳶:……這還是她認識的厲曲軻嗎?

她一賭氣:“你做夢!”

厲曲軻哼:“同樣的話還給你。”

紀鳶:大壞蛋!敲你腦殼!!

***

讓厲曲軻一氣,紀鳶差點忘記正事。

醫院過道,對峙的氣氛有一絲緊繃。

五大三粗的保鏢守門神擋在門口,容景穗美貌很有攻擊性。她戴著墨鏡繃直著臉,仿佛扛把子的大姐頭,生人勿近。

紀鳶一冒頭,容景穗優雅摘下了墨鏡,她美目含怒:“厲曲軻,你個混蛋!把紀鳶還給我。”

容景穗的牙磨了磨,仿佛隨時拿出身後的四十米長刀。紀伯父不在了,紀夢韻心懷不軌。

厲曲軻這個瘋子,一意孤行把紀鳶帶走,是看少女不能反抗嗎?

紀鳶頓時有點慫,她很想表明自己的友軍身份,求彆誤傷!

但有厲曲軻冷眼旁觀,紀鳶遠遠隔著幾步遠,冷聲道:“容小姐,請回。”

容景穗抱著胳膊,滿滿敵意:“讓他們滾開!”一門之隔的距離,她擔憂病房內的少女,對厲曲軻自然不會有一點好臉色。

紀鳶默默吐槽:“厲曲軻先生,你做什麼了?惹得紀鳶小姐的朋友這樣生氣。”

厲曲軻沒有理會,他的注意力從來不會在無關的人身上。

“探望之後,請回吧。”紀鳶一個眼神掃過去,保鏢大哥自動退開了。

容景穗顧不上“厲曲軻”是否有後招,她乾脆推門而入。

病床上的少女靜靜沉睡,容景穗輕握住她微涼的手心,嗓音冰冷:“厲曲軻,我不會把紀鳶讓給你。她的家人不管,我就管到底。”

不管厲曲軻打什麼主意,容景穗都不會再讓紀鳶冒險了。

容景穗暴發的氣勢懾人,紀鳶仔細回憶,還好對方沒有打人的先例。

紀鳶微微安心,把保鏢們叫出了病房:“你們離遠一點。”

保鏢大哥頂著“厲總”冷漠的眼神,他們脊背發涼,紛紛退到了病房五米之外。

容景穗目光警惕:“你又想做什麼?”

她知道紀鳶有意識的時刻起,痛心又難過。少女一動不能動,如同靈魂被禁錮的無助。

容景穗深刻記得厲曲軻冷漠陰鷙的眼神,紀鳶仿佛被他放在掌心上折磨,無力反抗。

她決不允許,厲曲軻將紀鳶當做實驗品一樣擺弄。

紀鳶散去厲曲軻自身的陰沉氣勢,平靜道:“我沒有惡意。紀鳶在這兒,不會有事。”

她不希望容景穗和厲曲軻為敵,不想看到少女的好友受到傷害。

而厲曲軻漠不關心,“副人格”事先跟他說好,必須尊重對紀家二小姐好的人。

厲曲軻哼笑的氣音,毫不掩飾的嘲諷。

“小木槿”嘗試讓容景穗放下戒心,未免多此一舉。

厲曲軻完全不在乎彆人的看法,如果有攔路石,踩過去就是。

紀鳶關好房門,拉上窗簾,確定沒有保鏢在偷聽。她如釋重負,目光真誠:“我不會傷害紀鳶。”

“你說話之前,不摸摸自己的良心?”容景穗開嘲諷的技能,一點也不比厲曲軻差,“人渣,暴君,你有臉出爾反爾,以為我會怕你嗎?”

紀鳶被罵的不敢吭聲,她想了想,板著臉點頭:“沒錯,我厲曲軻的確不是好人。實在是,言而無信的無恥之徒。”

如果有機會,紀鳶能拉著容景穗一起吐槽,厲曲軻大魔王三天三夜。

容景穗美目一瞪:“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厲曲軻:……小家夥一小時沒演,不能消停會兒麼?

紀鳶用實際證明:還…真不能。

她一臉深沉,壓抑到極致的平靜:“其實,我在等紀鳶醒來。你也是,對嗎?”

容景穗莫名聽出了一絲的悲傷。“厲曲軻”相同麵無表情的冷漠,容景穗卻能感到真誠的關切,而不是先前冰冷的陰沉。

觸動容景穗的是,這句話說到了她的心坎,她期望紀鳶蘇醒的一天,哪怕希望渺茫。

紀鳶繼續道:“這裡有最優秀的醫療環境,你隨時可以看望紀家二小姐,請不要阻止醫生的治療。沒有一定把握,我不會啟用那座儀器。還是說,你不想和紀鳶交流?”

容景穗沉默了,她握住了沉睡少女的手,堅強的眼眶微紅:“鳶鳶,你聽得見對嗎?我每天都會來看你,沒有人能再欺負你。”

容景穗站起轉過身,目光戒備:“厲曲軻,我不相信你。你是堂堂總裁,擁有的東西太多。而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不要逼得最後魚死網破。”

紀鳶心尖微軟,容景穗就是這樣的性格。為了最好的朋友,哪怕是頂頭的上司,她也不肯退讓。

紀鳶輕聲回答:“你信不信,我都會保護好她。”

“友善的提醒,你想保護一個人,先顧好你自己。”紀鳶為少女掖了掖被子,“機會隻有一次,給你了就好好把握。”

容景穗腳步一頓,經紀人劉冠苦口婆心勸了她很多次。厲曲軻是經紀公司最大的股東,容景穗本來拚著一無所有,也要死磕到底。

她脊背挺直戴起墨鏡,女王氣場強大走出門。

保鏢大哥揪著一位拿著相機的年輕男人,踉踉蹌蹌地丟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