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玉聞言,也未多說什麼感謝的話,至親的人之間,總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的。
京城那邊挖河道的消息一出,江南的布告也緊隨其後,傅知玉親手寫的,寫明招工不強迫,都隨自願,每天結算工錢,按五人分一個小組合作挖河道,每日定額工作,監工不得打罵,但若是偷懶故意拖延,發現三次之後不再錄用。
傅知玉知道許多做苦力的人不識字,特意在每個城都雇了人在勞工聚集的地方扯著嗓子吼,這年頭賺錢不容易,有這樣好的差事,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便傳遍了。
這工錢官府出了一部分,傅知玉出了一部分,四大家族裡麵鄧家出地最多,傅知玉也是考慮過的,沒有定的太高,但是比碼頭那邊扛大包的勞力要高一層,報名河工的人自然非常多。
因為上輩子的經驗,傅知玉這回打算嚴查貪汙,絕不許各級官吏克扣工錢,如今江南各城的太守後麵都跟著元江行的一隊兵,傅知玉也毫不客氣地明示,這就是在盯著他們。
官吏們也知道傅知玉“考察期”那句話的含義,也不想真的丟了這飯碗,每個人都不敢在這時候觸傅知玉的逆鱗,況且江南就這麼大塊地方,最上麵的人抓的嚴,下麵的人很難耍花招瞞過去。
河工招好了之後,挖河道的工程便開始了。
江南在近期,顯地十分熱鬨,春日已經過去,欣欣向榮的樣子卻沒有絲毫退下去的趨勢。
織布機那邊,因為已經做出樣機來了,批量做出來就沒有那麼困難,但是錢滿貫對工廠這件事還是有些猶豫,他也和傅知玉說過自己另一個顧慮。
“一般來說,學織布的都是女子,我之前做紡織廠,也不是沒想過做大,確實一家一家收布匹是很麻煩的事情,花時間花心力,但是我也沒辦法,”錢滿貫道,“織布的女人一般都是為了補貼家用,是不出家門的,叫她們在坊裡像男人一樣做工,很多人接受不了。”
“怎麼就不能像男人一樣做工了?”傅知玉反問道,“是她們是真的不想,還是家庭這個外在原因束縛了她們的想法?”
“……您的意思是?”
“一方麵,你要讓她們知道,在你的工廠裡,能用上更好的織布機,平時織一匹布的時間,現在能織出兩匹,甚至三匹,這便能多掙許多錢,誰會跟錢過不去呢?”傅知玉耐心地跟他講,“同時,人們也需要帶領的人,你隻要能找到最先站出來的一小群人,用她們的實際改變做給另外的人看,再保守的人也會蠢蠢欲動。江南的民風比其他地方要開放一些,所以我才有這樣的期望,錢沒有這麼好掙,我們做的事情總是會有些阻礙的,但也總有辦法解決的。”
錢滿貫聽地似懂非懂,但還是著手去做了個。
元挽雲不知從哪裡聽到了這個消息,幾天之後,江南拜織女娘娘的節日裡,元挽雲作為江南王的生母,也是有品級位份的前朝太妃,特意參加了這個節日。
這節日有些像傅知玉上次參加的那個祭祀,是公開的,場上有許多女子,除了養蠶女,還有許多織娘與繡娘,熱鬨地和乞巧節時候有的一拚。
元挽雲換上了農家女的服飾,和其他幾家的夫人一起用桑葉喂了正在生長的蠶,又在大家麵前隱晦地提了幾句。
“自古以來,男耕女織,都是一樣做活,戲中也唱,誰說女子不如男呢?”她在眾人麵前說道,“惟願江南女子,不用畏懼走出家門,用自己的雙手掙錢,沒什麼好丟人,織女娘娘也會保佑我們的。”
傅知玉還是後來聽到這件事的,元挽雲還拍拍他的肩,很高興地說道:“我上半輩子絕大多數時間都過地糊塗,唯有生了你,叫我覺得之前的歲月不算白活,我也不全都是為了幫你,隻是覺得應該這樣做而已。”
錢滿貫也聽說了這件事,他便趁著這時候,還真的請了好幾個人過來。
最開始招到的人是幾個寡婦,還有幾個父母雙亡嫁不出去的姑娘,她們沒人管著,也不畏懼彆人說閒話,賺到錢自己過的好比什麼都重要。
但進了錢家的紡織工廠開始乾活了之後才發現,這裡比想象的還要好,什麼都備好了,紡織機用錢家的,線也是錢家的,隻要帶手藝過來就行了,而且那紡織機特彆好用,按件計錢,給的錢比平時收布的錢要高出許多。
“家主說,往後做工的人多了,若是做得好、做得久的織娘,錢家會出錢讓家裡兒子上學堂,學讀書寫字,”那工坊裡麵的人這樣說,“這是昭王爺吩咐的事情,不會哄騙你們的。”
上學堂啊……
雖然不指望能考上功名,但是能認字,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那些女子把錢帶了回去,同時也把這消息帶了回去。
錢滿貫眼見著那些織娘隨著她們一個一個地來,即使有些婦人還是有些謹慎,戴著麵紗來的,就怕彆人認出來,但日子一長,遮著臉的就越來越少了。
正如元挽雲所說,這沒什麼好丟人的。
今日,錢滿貫還特意帶了一匹布來給傅知玉看。
“今天來了個織娘,手藝十分好,您摸這匹布,”他樂顛顛地道,“以後,若是林家在蠻族那邊種的棉花和蓄的羊毛能夠運到這裡來,坊裡還可以做棉服。
昭王,這以後的日子,眼見是越來越好了,我就指望著您啦。”
傅知玉看了他一眼,對錢滿貫的恭維不置可否,隻是笑著接了一句:“這才哪到哪?往後還有許多東西要做呢,不過這回也承你吉言,希望……真的越來越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