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暉考完試,李霞開車娘兒倆回家。孩子如今長成了小夥子，一米八五的個子長身玉立。坐在副駕駛，娘倆開始閒聊。
“媽、一一開學摸底考試又是年紀第一。”
“是嘛,臭小子沒說啊。”
“都習慣了,他才懶得說。”
李霞回頭看大兒子，沈暉靠在座椅上歎口氣。“本來這次物理競賽我想建議讓彆人來的，都怨沈如一。”
這話好似在生氣,實際充滿了吐槽的意味。不等李霞說什麼，他又接著繼續。
“我們老師說：沈暉,那個高一跳級的沈如一是你弟弟吧。你弟弟考全年級第一,你這物理競賽不給我們班拿個名次是不是說不過去？”
李霞笑著,知道孩子就是吐槽，沒有討厭一一的意思。每次被老師拿他跟一一比較他都會吐槽，這孩子比前些年開朗多了。會跟她開玩笑，會毫不顧忌的跟她吐槽她親兒子。拿她當親媽,處事時沒有任何隔閡。
“你物理在班級第一,老師不讓你參加讓誰參加。就這還怪一一呢？”
沈暉笑了,知道媽媽調侃他。可每次被說你那個跳級的弟弟,他除了無奈再沒話說。他自己好勝心強,一直都在努力學習。不過有一一在他屁股後頭追著,他更有緊迫感，每次都會吐槽。好像在通過這種方式釋放壓力。
“媽媽、聽說西湖路開了家四川火鍋,咱們哪天去吃好不好？”
“好啊,今天也可以。”
“那咱們先回家把他們拉上，再到我爸單位找他。”
“好。你先到火鍋店占座，我去拉他們。”
開車到火鍋店放下他去占座，李霞開車回家。進去後先到後院,老爺子在院裡悠閒的喝茶。茶湯淡的看不到色兒，但有兩片茶葉就算品茗，過過乾癮。
“爸、暉暉說咱們去吃四川火鍋。走吧，我扶您老人家。”
老爺子抬頭擺手：“你們自己去吧，我可不去。”
“為什麼啊？四川火鍋跟北方火鍋味兒不一樣，麻辣鮮香挺好吃的。您要是這段時間上火不吃辣的，那咱要個鴛鴦鍋。”
老爺子笑了。“有麻醬嗎？”
“我上回吃的是蘸的油碟。哎呀，這不就是換個口味嘛，要啥麻醬啊。您老非要麻醬，那咱下回吃北方刷羊肉，麻醬管夠。”
“那就等下回。”
“爸、”
老爺子擺擺手“真不去、我就在家待著。”
他最近是越來越不愛動了。秦沐做的飯菜合他胃口，所以吃的比在國外多，這幾年已經有了肚子。李霞是想讓他來回活動活動，可他也許真的是心臟不舒服吧，所以她也不敢硬來。
“那好，那我們出去吃了。”
“去吧，去吧。喊上秦沐一起去，我自己在家吃飯就行。”
前院去喊人，西屋裡閨女坐在架子前畫畫，側臉沉靜溫婉。今生的女兒模樣沒變，但氣質和學識絕非前世可比。
喊了閨女讓她換衣裳，出來到廚房。“秦沐、給老爺子準備好了吧，我們吃火鍋去，老爺子讓叫你一起。”
秦沐給老爺子做了雞蛋羹、小米南瓜粥、肉末茄子和蘑菇豆腐。此時已經基本做好。
“不了，我在家陪老爺子。”
“你這飯菜都準備好了、老爺子讓你一起去呢。”
秦沐開口拒絕，她知道自己在這家是做什麼來的。這麼多年相處良好，其中分寸把握互相心中有數。“不了，你們自己去。”
“那回來給你帶你喜歡的蛋糕啊。”
秦沐對老人很細心。之前照顧她公婆就這麼細心周到，如今對老爺子也這麼好。老爺子也沒什麼好回饋的，他就是錢多。平時給的工資就很高，逢年過節過生日什麼的逮住個機會就給大紅包。
老人這麼一來，秦沐更加覺得得照顧好。兩好擱一好，良性循環關係自然越來越親近。她對秦沐也很客氣，給予足夠的尊重。
開車到沈海陽單位。他一下班就看到自家車子，所以沒去騎自行車，徑直走過來上了副駕駛。
“今兒有安排？”
“暉暉說新開了一家四川火鍋，所以咱們一起去吃。他已經先去占位子。”
“四川火鍋很辣的又麻，能吃的慣嗎？”
“可以要鴛鴦鍋。”
一一在後頭搭茬：“我一同學就四川的，說他們那兒的火鍋比北方刷羊肉好吃。”
“好，那去試試。”
一家五口去吃火鍋，下車時飯館對麵一個女孩跪在路邊。身上穿著舊到泛白的上衣，褲子在臀部打著補丁。麵前放著一張挺大的布，上頭寫著字。
一家四口全都被吸引了目光，沒進飯店，而是湊近了想仔細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本人王芳，因父母離異所以多年跟著母親長大。母親今生病住院急需……”離得近了，聽到身邊有人在低聲的讀那上頭的字。
單親家庭求幫助的，李霞一時間不知道是真是假。這些年她做公益，一年捐的錢不少，很多用在了助學上。這女孩子字寫的好好，低著頭脊背卻直著。若是真的，得定點幫助一下。
“爸媽，你們來了怎麼不進去？”
好幾個人圍著，但沈暉從火鍋店出來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沈海陽和李霞。他一邊好奇的問，走進了看到那個被圍在中間的女孩，然後目光定在了對方身上。
李霞回頭看他眼神有些震驚，難道是認識的？女孩因為旁人的目光一直低著頭，麵前的小碗裡放著幾毛幾分的零錢。
沒弄清楚怎麼回事，李霞也沒任何動作。伸手拉這爺倆進店，畫畫和一一也趕快跟上。店裡坐下點菜，沈暉這期間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將菜單交給服務員，她開口問：“認識？”
孩子衝她點頭：“同年級的，八班的一位同學。”
“那你知道她家裡情況嗎？”
“不知道。就看她穿的很、舊，今年開學時聽說是輟學了。同學們說她家裡條件不好，她媽媽在環衛掃大街。我聽同學們說的，有一次看見她陪媽媽掃大街。”
“那看來是真的？”
一一點點頭：“這麼說她挺可憐的。媽媽、我們幫幫她吧？”
李霞端起茶杯喝口水：“你想怎麼幫？”
“您這意思是不管，讓我自己想辦法？”
李霞給他個白眼：“不然呢。你自己說想幫，你不管難道讓我管，那是我幫還是你幫？”
“我想辦法就我想辦法。”
臭小子發了豪言壯語，李霞和沈海陽對視一笑靜待結果。火鍋很快上齊，今兒點的是微辣鍋，李霞一嘗真挺過癮。
“媽媽、爺爺怎麼沒來？”沈暉從剛才同學跪地求救那一幕中回過神，開口問。
“爺爺說不愛出門，下回在家裡吃刷羊肉，他要麻醬豆腐乳韭菜花。”
一一吃了口毛肚，辣的直吸溜。“爺爺也奇怪，在國外那麼多年沒改造了他的胃。依舊喜歡什麼刷羊肉、驢肉火燒之類的。”
畫畫說：“人的口味都是小時候定下的。從小吃慣什麼以後就喜歡什麼。”
一一反駁她：“不，我就不。我要吃遍全世界，什麼好吃吃什麼。”
一邊吃飯，仨孩子一邊聊天。完事李霞結賬，一家子出去的時候那個女孩還跪在那裡。茶缸裡的錢都是麵額很小的毛票，而且沒多少。
沈暉望著她好像很受觸動，到家沈海陽拍他一下，孩子從父親眼眸中看到了關心，然後笑笑開口。
“我就是覺得單親家庭的孩子挺可憐的，她要是有爸爸，哪怕是繼父呢，如今也不用她這麼卑微的……”
後麵的話他說不出來了，沈海陽知道他說的是乞討。九十年代了，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不少，省城裡已經到處可見摩托車什麼的。可這孩子能考上一中，卻因媽媽生病而輟學。
“命運有時候很奇怪，像是故意考驗人。我們要相信，黑暗過後就是黎明。”
李霞沒問兒子要怎麼幫，她打算先靜靜的看。翌日她上班，早晨起的挺早。洗漱時看沈海陽手腕上的表居然不見了，她指指他手腕無聲的詢問。
沈海陽無奈一笑：“我被打劫了。”
“什麼？”
“一一啊，昨天跟我說要我捐錢幫助那個姐姐。我隨口說我沒錢，他就盯上了我的表。”
“他還打劫誰了？”
“老爺子、沈暉、畫畫，一個都沒放過……”
畫畫在門外聽到爸爸說弟弟的行為了，趕快開口跟媽媽告狀。“臭一一不僅要了我的零花錢，還把我的發卡拿走好幾個。”
李霞問：“那沈暉呢，被拿走了什麼？”
沈暉在院裡回：“零花錢、我的模型。”
“不是。”李霞好像的無語望天：“你們都沒長手嗎，他拿就任他拿啊。我咋不知道咱家人啥時候變這麼好說話了。”
沈海陽先開口回：“他說等他大學打工給我買勞力士。”
沈暉：“明年他攢錢給我買最新的飛機模型。”
畫畫：“他說給我買最新款的，我那些都舊了。”
李霞噗呲笑了：“畫餅充饑，你們這餅看來吃的挺香。”
早飯後李霞跟老爺子說一下廠子裡的事兒，老爺子如今基本不管，也就聽聽。等說完這事兒，又拐到沈如一的身上。
“一一這孩子以後是個人才，行動力十足，口才也十足。暉暉也想幫助同學，但他先是停留在思想上，下一步最多就是拿出自己的積蓄。可一一這家夥，不僅拿出自己的東西，還把我們都打劫了一遍。”
“您還誇他啊。他這都是畫大餅，就他那點兒零花錢哪夠給大家買那些東西。實現不了就是騙人。”
“這怎麼能叫騙人呢，這叫融資。將前途說的越廣闊越好，至於能不能實現，那是投資者自己的判斷和眼光。我們自願給他，說明他的方案很吸引我們。”
“就是被他忽悠了。”
對自己兒子，李霞沒多誇讚。臭小子做事比沈暉拉的下臉，有手段膽子也大。如今皮包公司滿大街，有很多人就靠著一張嘴一個包發家致富，一躍成為成功人士。他天生就不是那種踏實的性子，做事方式和沈暉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