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不露聲色 閔然 7289 字 4個月前

十點鐘,燈光亮起,演員退場,薑照雪和岑露白也從舞台搭建起的精妙世界裡抽身出來。

觀眾席上人群紛紛起身離席,摩肩擦背,薑照雪和岑露白夾在中間排的位置上,行動不便,相視一眼,都沒急著走。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她們才不緊不慢地站起,閒適地往劇場外走。

岑露白稍稍落後小半步走在薑照雪的外側,提醒她要小心台階。

“要去後台要簽名和合照嗎?”她體貼地問。

薑照雪意外,搖了搖頭:“你想嗎?”

岑露白淡笑,也搖頭。

兩人都沒有需求,出了劇場便徑直往劇院外走。

夜深了,迷蒙的細雨還沒有停,溫度似乎比進去前更低了。冷風穿門而入,襲麵而來,把薑照雪心緒裡那一點因話劇而升起的餘熱也吹散。

剛剛看的話劇,聚焦的是一個動蕩時代裡一戶富商家庭裡的動蕩一夜。城市裡一場戰爭一觸即發,有能力的人都想要出逃,躲開這一場禍事,乘船去往相對和平的另一塊土地,可除開老爺、太太、少爺的三張船票外,未分配的船票卻隻剩兩張。於是,被當做不那麼重要的棄子們為了爭奪這兩張僅存的船票,開展了激烈的鬥爭,各顯神通、各揭陰私,在真正的存亡之際,把醜惡的人心顯露無疑。

整個故事,沉重又絕望、荒誕又搞笑,極具諷刺意味。愛情不是這場話劇的重點,可看完這場話劇的人,卻無一不為那一點篇幅不多卻濃墨重彩的愛情動容——一個戲子出身的姨太太與妓|女出身的姨太太,兩個平日裡最被輕賤、被認為最不潔淨、最不會有真情的女人之間惺惺相惜、止於唇齒、掩於歲月的感情。

像泥沼中盛開的百合、死地裡開出的玫瑰,那樣乾淨、那樣彌足珍貴。

是整場話劇裡肮臟人性中唯一的那麼一點美好。

話劇的最後一幕,是戲子出身的姨太太費儘心思搶奪到最後一張船票,騙妓|女出身的姨太太有兩張船票,讓她先上船,而後自己獨站在碼頭目送著她遠去的畫麵。

暗夜裡,巨輪載著她心愛之人駛向和平與黎明,而她願為此永陷黑暗。

“如果再也不能相見,那盼你早安、午安、晚安,順頌時安。”

是戲子姨太太留給妓|女姨太太的最後一句話,化用了《楚門的世界》裡的台詞,薑照雪很熟悉,可那時那刻作為話劇的最後一幕出現,薑照雪卻聽出了一種彆樣的味道。

有一種向死而生、極具張力的美感。

雋永深長,熾熱無私,滌蕩人心,是她年少時最向往的那種愛情。如果她年紀再小一點,大概會很難如此冷靜地走出這場戲。

可劇是劇,現實是現實,她現在已經能分得清角色和演員,故事和人生了。

她把自己的雙腳緊緊地綁在現實人間的地麵上。

岑露白與她交流:“覺得怎麼樣?”

她點頭:“挺好的。”

她直覺話題危險,與岑露白探討故事節奏、演員技法、舞台燈光、布景……各個方麵的看法,下意識地保留了關於愛情這一方麵的探討。

岑露白有所察覺,眼眸晦了晦,微微揚唇,沒有點破。

兩人漫步到劇院大門外,岑露白關心:“餓嗎?要再去吃點什麼嗎?”

薑照雪沒有吃夜宵的習慣:“我還好,你呢?”

岑露白莞爾:“我也還好,那我們回去?”

薑照雪沒意見。

岑露白便取出手機,打電話讓汪平把車從停車場開上來。

電話剛剛掛斷,屏幕還沒暗下,一個電話就恰巧進來了。

薑照雪掃到,是周媽的電話。

岑露白接起,應了兩聲,眼眸漸漸沉下。

薑照雪笑意不自覺跟著淡下。

岑露白說“沒事,你彆擔心,我馬上過去”,而後掛斷了電話。

薑照雪用擔心的眼光看她。

岑露白解釋:“周媽摔了一跤,現在在醫院,我讓汪平送你回去,我打車去一趟醫院,好嗎?”

她眉目依舊是沉著的,但語氣很溫和。

薑照雪揪心:“嚴重嗎?”

老人家最怕摔了。

岑露白話語微凝:“現在還不確定,應該是腰椎骨折了,要動手術。”

她撐起傘,一副要送薑照雪出去上汪平車的模樣。

薑照雪表示:“我和你一起過去。”

她可能什麼忙都幫不上,但兩個人也許總比一個人要好一些。

況且,想到除夕那一日老人家慈愛的笑臉,她也沒辦法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地回去睡大覺。

岑露白不太讚同:“可能要處理到很晚。”

薑照雪堅持:“沒關係,再說了,這個時間段不好打車。”

北城本來要用車的人就多,劇院的位置又偏,這麼晚了,又下著雨,就地根本攔不到車,在APP上打車,光是排隊都不知道要排多久。

“不管是鄭叔還是其他人,再開過來也要時間的。”她補充。

岑露白蹙眉,像是權衡了一下,終於讓步:“那好吧,耽誤你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