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不露聲色 閔然 7903 字 6個月前

薑照雪睜開眼,以為岑露白要和她說話。

她偏過頭看岑露白,岑露白卻沒看她。

她微闔著眼,長睫在燈光下微微顫動。不知道是不是過分冷白的光線反襯,她五官線條竟顯出了柔色,像造物者手下最精心捏造的琉璃娃娃一樣,精致、完美,卻透著脆弱。

“其實我很討厭醫院。”她輕聲地陳述。

薑照雪眸光動了動,心底裡生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柔軟的,沉重的,甚至是憐惜的。

好像因著這一點奇怪的共同點,她們短暫地站進了同一個世界裡。

她翕動著唇,放軟了聲音問:“是因為之前受傷的事嗎?”

岑露白答:“一半。”

薑照雪想追問另一半是什麼,猶豫著,又克製了,岑露白也沒繼續往下說。

空氣靜默幾秒,薑照雪開口:“其實我也很討厭醫院。”

如果不是這時這刻,她可能永遠不會對彆人說出口的。她轉回頭,直麵著對麵冰冷的牆壁,淡聲說:“我也謝謝你。”

岑露白似乎動了動,目光如有實質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薑照雪閉上了眼,不想解釋為什麼。

岑露白似乎一直注視著她,半晌,移開眼很輕地笑。

她也沒有追問她為什麼,隻是坐得離她更近了些,讓彼此的手臂貼著手臂,冷風再也不能從她們蓋著的風衣中間縫隙裡鑽過。

“靠著我睡一會兒吧?”她低柔地邀請。

薑照雪生不出抗拒的心。

像在寒夜裡偎依著彼此取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放縱了自己的軟弱,放鬆了自己的身體,輕輕地靠在岑露白的身體上。

岑露白也回應了她。

第一次,她讓她們如此靠近,心也如此靠近。

她沒有真的睡著,可思緒卻像被洪水衝刷後的蘆葦蕩,葦草一根根散漫地飄蕩開了。

她想起了明妍、想起了那段過往、想起了明妍追她的時候、也想起了明妍放棄她的時候,還想起了今晚的話劇、劇裡戲子姨太太久久駐足的畫麵,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又想到了岑露白那個和姨太太相似的,始終挺拔、沉穩、從容的身影上。

她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信任,忽然覺得岑露白談感情的時候也許也是這樣的。

好像一汪無限包容的靜湖,永遠寧和,永遠溫柔,即使是走鋼絲,也不會讓你粉身碎骨。

她會永遠在底下為你托底。

淩晨五點鐘,周媽平安地從手術室裡出來,按照慣例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裡觀察,薑照雪和岑露白懸著的一顆心暫且都放了下來。

“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岑露白語帶揶揄。

薑照雪笑,這次沒有推拒了。

汪平還在停車場裡睡覺,岑露白送薑照雪上車,而後返身回醫院等岑遙過來接班。

“有事電話聯係。”她給薑照雪發微信。

薑照雪秒回:“好。”

兩人電話和微信聯係的頻率,因著周媽的關係,一下子突飛猛進,穩定在了每天必定聯係之上。

岑露白在海城又待了一周多,薑照雪就替她多跑了一周多的醫院。有時候是和岑遙一起過去的,有時候是自己單獨過去的。

醫院裡有護工,其實也不需要她做什麼,隻是陪周媽聊聊天、解解悶而已。

周媽是個很健談的人,精神頭好起來以後,經常滔滔不絕地和她說起岑露白小時候的事,明顯完全把她當自己人。

偶爾的,因為相似的臥床休養經曆,她也會感慨:“我現在才知道小露當年躺著是有多難受。”

“她那時候還那麼年輕。那麼驕傲、那麼有心氣的人啊。”

“你不知道啊,我和遙遙那個時候有多愁,有多心疼,她這個人,有什麼麵上都不說,心裡苦也隻會自己往心裡咽,搞得我和遙遙連提也都不敢提,隻敢偷偷抹眼淚。”

“本來都決定放棄了,手術風險太大了,不值得,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後來突然又一意孤行要去A國動手術了。那個時候啊,我真是成宿成宿地睡不著覺,生怕有什麼差池,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還好,老天保佑好孩子。”

她好像默認薑照雪知道岑露白為什麼受傷、受了怎樣的傷,所以對前因隻字不提。

薑照雪有過好奇,但又怕冒犯岑露白,所以沒有追問,不願從彆人口中探尋岑露白的過去。

周媽說多少,她聽多少。

越來越多的時候,周媽拉著她的手說起岑露白過去吃的苦,受的委屈時,她的心上好像也會跟著下一場雨,濕漉漉的。

有時候周媽慶幸“還好小露苦儘甘來,現在有你了”時,薑照雪還會內疚。

不知道以後她岑露白離婚時,周媽該怎樣失望。

她甚至思考過把三年合約一直延續下去的可能性。畢竟岑露白之前也主動提過。

她無心再談戀愛,岑露白也在第一次提出合約結婚時就表明過,她沒有時間談戀愛,不需要戀愛。她們都不會有真正的婚姻的。

可很快她又會清醒過來。

謊言總有要結束的一天,沒有人能一輩子活在一個謊言裡的。

她直覺自己好像比之前更不對勁了,可又不願意深想,隻警醒自己清醒,接受聚散終有時的結局。

保持現在這樣,過好當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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