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弑神(3)(2 / 2)

小師姐 寶髻挽就 16124 字 5個月前

扶光冷笑,“授予你,你也配?”

“我當然配。”

“憑什麼?”

“憑我乃諸仙之長,天界之主,除你外,誰敢不服?”

王心若抬眸,擲地有聲道。不待他出言反應,她雙手緊持雙劍,似一道離弦之箭,直接飛身上前,用力向下劈去。

此刻,乃酉時二刻。

距離吳秋行推衍的酉時三刻,尚有一刻。

“王心若,你好大的膽,竟敢對孤出手!”扶光左手拂袖,透明結界在他身前形成,“憑你,也想傷孤!”

遊日月和任流光劈進結界一寸,與結界相交處摩擦出火星,劍身無法再向下移動半分,王心若懸於空中,體內靈氣不斷輸送入掌,壓著劍鋒朝下挺進,卻隻得艱難向下挪動一點。

扶光輕蔑笑道:“王心若,是誰給你挑戰孤的勇氣,這天界之主當了太久,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麼?”

說話瞬間,他輕輕揚起衣袖,鋪天蓋地的藍色蝴蝶朝她飛來,數量比上次試探她時更加多,靈蝶紋路也更清晰,身上所攜靈氣更充足。

漫天的藍已不是美麗,而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她趕忙用力拔出劍,朝那些飛出結界的蝴蝶斬去,劍氣磅礴,被劃破身子的蝴蝶瞬間炸成點點熒光,旁邊被波及到的蝴蝶散開後又重聚朝她襲來。

她口中念著咒語,用劍氣飛速在空中寫下符咒,金銀色的痕跡在虛空停留,落筆後,陡然轉為三路火焰,從她身前旋轉纏繞著衝向扶光。蝴蝶觸之,刹那間燃燒成灰燼,最終,三路火焰擰成一股,在濃得抹不開的藍中貫穿出一道火線,插.入扶光身前透明結界。

隻聞“哢嚓”一聲,結界出現裂紋,隨之而來的劍氣,將結界徹底擊碎,如同一地殘冰。

扶光麵色陰沉,拂袖起身,“拚儘全力,也不過傷孤一方結界。孤以為,你有多大能耐。現在,孤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神威不可侵。”

話音落,深藍的光芒自他手心凝成,浮現出一道帶著倒刺的長鞭,仔細觀之,便能發現這條鞭子是由那些藍色靈蝶緊緊擰成。“靈蝶鞭一旦見你血肉,你便知什麼叫生不如死,這滋味,未必不比你當初剜骨差!”

靈蝶鞭直直朝她甩來。

這條鞭子可怕就可怕在它非死物,而是活蝶所成,可疏可密,可長可短,外層蝴蝶同時也會散開攻擊。

王心若飛身閃避長長的靈蝶鞭,而那些蝴蝶似有所知,朝她後背飛去。她既要躲整條鞭子,還要避著這些飛出來的蝴蝶,光是躲避便十分耗費心神,更不要說予以攻擊。

為什麼,為什麼?刻苦修煉五百萬年,甚至用上煉製之法,在對戰中,還是處處落於下風?

平靜心湖湧上一絲不甘,但她不能讓這些雜亂想法乾擾自己。躲避之中,她重重從靈蝶鞭中間砍下,卻發現那鞭擰得極緊,她用力砍下,隻覺雙臂一麻,被擊退幾步,而任流光和遊日月劍刃上竟出現一道豁口。

她隻好改用咒火燃燒它們,然而咒火雖然能燃著外層蝴蝶,卻很快又熄滅,失去一層蝴蝶對於靈蝶鞭而言毫無影響,就算她耗儘靈力使用咒火,恐怕也隻是徒費力氣。

一直這樣處處敗退,怎能成事?她看準時機,趁扶光甩出鞭子,改退為進,變守為攻,儘可能運出體內所有靈氣護著自己,不管這跳動著夢魘般的藍色,朝扶光衝去。

扶光見她飛來,左掌凝出冰藍符印,朝她拍去,符印掀起巨風,將她發髻吹散,雲紋發帶淩亂舞在空中,斜插的蓮花紅珠簪隨之飛出去,重重掉落在地。

匆忙中,她回望一眼,而後趕緊以劍氣接招。

金銀劍尖和冰藍符印相撞時,三道光芒熾盛,極其刺目,可怖的靈力轟隆一聲散開,直直擊向四麵八方,這鐘內世界原本布置好的一切瞬間被二人巨大的力量碾為齏粉,力量還未停止,撞擊在殿壁,隻聞得劇烈破碎聲,頃刻間,朝華古鐘炸裂開來。

二人徹底暴露在九重天永夜間,而這璀璨星空中,金色的二十八星宿圖和一輪皎皎明月宿布滿天際,和群星相得益彰,正因這無儘的黑夜,虛幻劍意更加璀璨明亮,灼灼燃燒在黑色的天幕上。

這是溯月縈光的劍意,是屬於她的劍意,是她曾對仙途和世界的美好幻想。

她接下扶光這一道符印後,從手掌開始,震顫傳遞全身。以她的力量,真的隻是勉強接下,太過勉強,以至於沒有任何緩衝,全身經絡開始疼痛,然後,滲出血液,漸漸染紅她的白衣。

藍色的靈蝶趁機割破她背後的衣衫,從舊傷處鑽入,它們化作刺針,在她血肉骨髓中穿梭。任流光趕忙幫她抵擋,她很想痛叫出聲,卻不願在扶光麵前顯示出屈服,隻好緊咬銀牙,直到口唇中彌漫濃烈的血腥味。

終究是撐不住,她重重跌落在地,見那如墨天穹上一輪明月和漫天星宿的光澤像被什麼擦去一樣,一點一點變淡。

靈蝶在體內肆虐,她不得不用靈氣入體捕捉它們,握著遊日月的手漸漸僵硬地顫起來,整個人不免蜷縮在一起。她感到背後舊傷在源源不斷流血,任流光在幫她抵擋蜂擁而至的藍蝶,可她體內那些藍蝶和方才擋下的符印之力,已讓她無法站起來。

這疼痛刻骨銘心,讓她想拿著刀向頭上心口戳去。

不行啊……要站起來……要站起來……

可又好疼,好累……

心中生出巨大的痛苦。好累,一個人真的好累……

想……有人……陪著……

那個人是誰?

碎片般的記憶浮現腦海,她看見遙遙海上的皎皎明月,看見很多人的笑顏,看見有人為她置辦衣物首飾,看見很多人的眼淚,看見空中化不開的血霧,看見三十多盞孔明燈飛向遙遠的天空,看見煙花不斷綻放在夜色裡,像一場短暫絢爛的美夢。

她還看見一方小池,看見白發白衣的神淡淡的笑意與深深的目光,這畫麵又轉為一個逼仄的小房,她看見滿地濃重的血色,看到血泊中一段白骨,一把彎刀。

她看見劍崖上刻的字。

鍛思千年,問心萬載,

任流光終難易,縱春秋亦不改,

追長生以遊日月,步無疆而觀山海。

願我意無憂,願我行自在。

她曾是那麼信任他這般恬淡平靜的道。

她將那樣的道作為信仰。

可最後呢?這樣的道為何最後會變成冷漠的屠殺、宣泄占有欲的淩虐以及對弱小生靈的輕蔑。為什麼?她曾全心信任憧憬的神,和她全心追求的道,就這樣突然割裂開。神違背了自己的道,師尊和師叔違背了自己的道。

扶光收起靈蝶鞭,走到她麵前,用腳勾起她的下頜,迫使蜷縮著的她,抬頭看他。

“王心若,孤不殺你,但你今日犯下如此大錯,孤會將你帶到天罰台上,接受神的懲罰。”

她低聲一笑,口中血沫讓她口齒不清。

“你說什麼?”扶光沒聽清,眯著眼問道。

她用劍撐起自己的身體,半跪在地上,抬頭冷然笑道:“你不殺我,我殺你!”

話音一落,她執起雙劍,又朝他衝去。

酉時三刻。

酉時三刻,天劫至。

劍剛起,天邊突然炸開巨雷,濃雲滾滾,漸漸散開,電光在上方閃爍,越聚越大,形成可怕的漩渦,像一隻與天地同大的巨獸,緩緩睜開它的一隻眼。

扶光腳下一頓,抬頭望天,而後震怒道:“王心若,是誰告訴你的?吳秋行?”

被背叛的感覺憤怒自胸腔升起。

他從五百萬年便知道吳秋行和王心若不和,他眼中所見亦然,素璿告知他的也是如此。

他二人怎會串通?她怎會知道今日他天劫將至?

“不怪他人,扶光,你已經殺過我一次了。”她忽然歡暢地笑起來,縱然體內被靈蝶鑽過的地方十分疼痛,她仍擠出一個暢快的笑。“扶光,你殺的雲若,是我啊,是我啊!!!這天劫,是我給你的,你好好受著吧!”

她支著劍,終於站直。

“扶光,再戰。”她凝起所有靈力,打開經絡,與天地靈氣貫通,朝他衝去。

與她一同擊向他的,是天上那雷電旋渦中伴隨著滾滾雷聲傾瀉而下刺目白電。

耀眼奪目,璀璨絕倫。

“王心若,你以為有天劫便能殺了孤麼?癡心妄想!”

巨大的光罩浮現在上空,白電被悉數屏在其外,翻騰起濃濃的白沙,遮蓋了黑色天空。

九重天從未如此明亮。

“你對神一無所知。“屏著白電天雷,扶光仍能全心全意碾壓她。

他的每一道符咒都蘊藏著巨大的力量,躲避不能,隻能以肉身硬撐。這些符咒就像牆,她便是用肉身撞牆的凡人,每抵禦一道,骨骼破碎的聲音都能聽見,若非靈氣支撐,她現在便是地上散落的一灘血肉。

不懼,不懼!

任流光劍身熾熱明亮,他在告訴她。

師姐不懼,流光不懼。

流光不懼,師姐亦不懼。

她忍著身上體內的創傷與疼痛,即便視線已然模糊,耳裡聽不見聲音,也要提劍前行。

”五百萬年前,你為護你那幾個在人間作亂的徒弟,將他釘在天罰柱上,刺穿他的琵琶骨,廢了他多年的修行,讓他臉上永遠留下恥辱的印跡。你們處事不公,卻說他狼子野心,斥他修行不正。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也是天賦那麼高的一個人,淪落到那般田地,被你們逼得折腰跪地,無奈墮魔,我焉能不恨。

如今,你扶光自恃神尊,不問因果,不問真相,僅為天界權柄,便隨意處置仙人,殺戮凡人,三十多個有血有肉的人因你一念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今天,你又要召集諸仙前來,想必是借機為你天劫護法,可你沒想到,我早就把他們藏起來了,隻有我,我來為你護法!”

她轉而朝他設下的結界刺去,用自己的靈根承受源源不斷天地間的靈氣,再將它們狠狠壓縮,從劍尖噴薄而出。

不知受了多少道符咒,也不知這樣的動作做了多少次,結界終於出現裂縫,囤積已久的天雷白電排山倒海般襲來。

在這明燦雷電中,她用模糊的雙眼望向無垠蒼天。

她回想起對少時自己說的那句話。

“四十九劍氣溯月,二十八星宿縈光。靈運十二經絡,氣通奇經八脈,五感聚六路,神識放四方。你會感到和天地共生,與日月同在,與清風同呼吸,與流水共徜徉,貫通天地靈氣。”

我用雙眼追溯著那輪明月,在那處找到天地最美的顏色。

我是縈繞在明月旁邊的薄雲輕霧,在那處看見天地間最美的光芒。

我聽見潮水的低歎,月亮的輕歎,花草樹木的呼吸,我與天地同生,與日月同在。

我要用這自由的不被約束的靈魂,用最純粹的目光,享受世上所有的快樂美好。

至純至美,溯月縈光。

道沒錯,是他們錯了,是神錯了。

心緒逐漸平靜,她平心靜氣,真正感受周圍的一動一靜,任自己成為一麵薄紗,感受天地來去自如的靈氣。

靈力來源於天地,是故,劍法至高,人劍合一,天人合一。

靜謐中,明亮皎潔的月亮再次緩緩升起,二十八星宿圖緩緩鋪開,籠罩整個天地,浩瀚夜空,瞬間明亮。

金色劍身愈發明亮,劍身的熾熱從她的手掌傳入心臟。

扶光正抵禦天劫,忽然有巨大力量自地麵湧動,與天劫雷電相接,一同擊向他。

方才無所畏懼的扶光眸中終於出現一絲慌亂,似是不明白地上力量緣何而起。

王心若也顧不得許多,她忍著劇痛衝進那天雷地電中,握著任流光朝他刺去。

“你們算什麼神,你們也配當神?若你們能當神,我更能當神,我才是神!”

……

右手腕的禁鐲承受不住雷電與劍氣凝成的巨大力量,頃刻間破碎炸裂。

當那劍尖即將碰到扶光衣袍瞬間,無數壓抑許久的情感思緒充入她的腦海,濃重似墨難以化開。

柔軟,猶豫,重情,憂愁,悲傷,悔悟……

一道威嚴冷淡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心若,為師命你住手。”

是他,他來了!恨意、懼意和痛苦席卷全身,就連指尖也在發顫。

就在那一瞬,她腦內閃過許多不同的抉擇,甚至想過收劍。

可一瞬後,劍尖沒入扶光體內。

猶豫,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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