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穿成胖子(三)(2 / 2)

皇帝微闔眼睛,沉吟片刻,從案幾上拿起一疊奏報,丟給江快雪。

江快雪打開,裡麵白紙黑字寫著鄺思清賄賂司禮監馮盼的單子。如果這份單據屬實,那麼如此巨額的賄賂,絕不是鄺思清的俸祿能支撐得起的。

也就是說,鄺思清除了行賄,還貪汙。

“江卿,你有什麼要說的麼?”

江快雪歎了口氣:“貪汙行賄,按本朝例律當斬。隻不過臣想說,清正廉潔之人,未必有能力造福一方百姓,貪汙行賄之人,也未必就十惡不赦。”

皇帝冷冷道:“江卿,若不是我了解你的為人,隻怕要以為那鄺思清也向你行賄了,否則你為何處處幫他說話?”

江快雪不卑不亢:“陛下明鑒。陛下既然問,臣便如實回答心中所想。這也不過是微臣一人的想法,鄺思清的生死,還是掌握在陛下手中。”

皇帝忽然笑了:“江卿不必害怕。你連一身醫術絕學都願意傳給不相乾的人,乃是心底無私之人,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來人,宣朕諭旨,兵部給事中江快雪德才兼備,擢升燕雲州承宣布政使,徹查鄺思清抗敵不力之事!還望江卿不要辜負朕的期望,朕等你的好消息!”

靜室內,徐閣老坐在上首,鬆月真與另一名中年男子分坐他下首,聽地上跪著的一人回稟消息。

“他當真是這麼說的?”徐閣老問道。

“宮裡傳出的消息是這麼說的。”

徐閣老長歎道:“不簡單哪……他能說出這番話來,鄺思清本已是死路一條,他卻偏偏劍走偏鋒,不但救人一命,還博得陛下的好感。明光,此人城府極深,看來你我都看走眼了。”

一旁那中年人笑道:“我看是老師將他想的深了。或許是真如他所言,不想做千古罪人,所以才封駁章奏……”

徐閣老不同意:“千古罪人?若鄺思清當真被斬,蠻夷入侵,這千古罪人怎麼也輪不到他來當。他又不是傻子,何必冒著得罪座師的風險這麼做!再說,他做了這事,好處不是明擺著的麼?燕雲州承宣布政使!在燕雲州吃幾年沙子,回來就是六部侍郎!”

鬆月真沒說話,其實他覺得,江寒之搞不好真的是那種寧願得罪座師也要救人一命的傻子。

“不行!便宜不能都叫他們占了,明日我要進宮一趟。”徐閣老與趙閣老角力多年,絕不可能眼看著江快雪起勢。

第二日,他進宮麵聖,也不知是怎麼跟皇帝談的,過了兩日,皇帝便著中書舍人擬旨,監察禦史鬆月真擢升為燕雲州提刑按察使,與江快雪一道赴任!

江快雪也沒想到皇帝會提拔他為燕雲州承宣布政使,承宣布政使,相當於一州的最高行政長官,責任重大,馬虎不得,鄺思清的案子,他必須處理妥當,給皇帝一個交代。至於那位監察禦史鬆月真,說好聽點是皇帝派給他的助手,其實趙、徐兩黨之爭,皇帝何嘗不知。這鬆禦史,隻怕掣肘的作用比助手大。

江快雪擢升,江府裡最高興的就是江叔,不僅第一時間向淮安的老夫人稟報,又叫全府上下幫忙打點收拾箱籠行李,看樣子是打算舉府跟隨江快雪前往燕雲州。

江快雪止住他,跟他說了,燕雲州條件艱苦,情勢複雜,他一個人去,最多帶個常隨,不能更多了。

江叔怏怏不樂,在府中九個下人裡挑來挑去,沒得選,隻得抓了阿福來,耳提麵命一番,嚴令他不可偷奸耍滑,務必伺候好少爺。

阿福雖然不樂意,可他奴籍在身,焉敢不從,隻能蔫頭耷腦地跟著江快雪走了。

臨行這天,趙閣老一路把他送出城門,正巧碰上送鬆月真出行的徐閣老。兩人不陰不陽地打了一番機鋒,又各自叮囑學生務必儘心辦事,不可有負聖恩雲雲。

兩人這便上路。鬆月真身邊也不過帶著一個常隨,騎馬前行。江快雪卻是不會騎馬的,隻能坐著馬車,被顛得一搖三晃,到驛站時,一下車便吐了。

鬆月真與常隨坐在驛站內喝水。阿福奔進驛站內,叫來驛丞拿藥端水,扶江快雪喝下,在驛站內坐一會兒。

鬆月真身旁那常隨心向主人,對這曾經出言調戲過鬆月真的人一直心有不忿,此時便奚落道:“大人,小人近來有一新作,還請您品評一番。翻江倒水,腹內有哪吒鬨海;一塌糊塗,門外是五穀三牲。”

阿福一聽,登時憤憤道:“休得對我家大人無禮!”

常隨挑起眉:“我不過是在跟我家大人探討詩詞,和你家大人有什麼關係。”

鬆月真蹙起眉頭,看一眼常隨:“阿泓,少說兩句。”

他走到江快雪跟前,問道:“江大人感覺如何?”

鬆月真伸出拇指,按在江快雪胸腹間的穴位上,試圖替他止住嘔吐之欲,然而怎麼按,似乎都找不到穴位。三人低頭一看,鬆月真的拇指深深陷在江快雪肚子裡,這小肚子鬆鬆軟軟,難怪他怎麼按都找不著穴位。

江快雪羞恥得臉色漲紅,忙推開鬆月真的手:“我沒事了,多謝鬆大人。”

鬆月真問道:“江大人既然暈車,為何不騎馬?待到了燕雲洲,隻怕許多時候都是必須騎馬的。”

江快雪麵色微赧,低聲道:“我不會騎馬。”

鬆月真眼中不由得帶上幾分笑意:“哦,原來不是因為江大人體胖,顧惜馬兒。”

江快雪忙道:“也有這個原因的。”

“我看江大人大可不必有此顧慮,您最近清減了許多。如果是不會騎馬,我可以教您。”

江快雪想了想,到時候到了燕雲洲,說不定要他親身上陣殺敵,一直不會騎馬怎麼行,便點頭答應下來,待他明日好些,再請鬆禦史教他騎馬。

鬆月真與常隨長孫泓休息過後,便騎馬走了。江快雪將驛丞給的藥貼在太陽穴上,感覺舒服了一些,也上了馬車。

阿福坐在江快雪身邊,疑惑道:“大人,那鬆禦史往常都避你唯恐不及的,為何今日竟來關心你,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江快雪失笑,看他一眼:“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阿福還是不放心:“大人,明天他教你騎馬時,你可千萬多留一個心眼。”

江快雪聽著阿福的話,卻有些心不在焉。這位監察禦史鬆大人,和他家老頭子一模一樣的名字,長得也有些相似,難道阿真也跟著他過來了?

他琢磨一番,決定試探一二,隻是務必要小心,否則萬一認錯了人,豈不是尷尬。

傍晚一行四人先後到了驛站,按道理驛站的客房隻講究先來後到,不論官職品級,鬆月真早就到了,卻隻住中等客房,將上房留給江快雪。

江快雪暈了一整天,隻叫阿福去向鬆月真道謝,他先一步進了客房,躺在床上休息。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被人吵醒時,還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阿福。阿福套上衣服,打了個嗬欠皺起眉頭:“外頭好吵!好像是鬆禦史身邊的那個壞嘴巴。”

果然外頭又傳來長孫泓的叫聲:“老鼠!老鼠!驛丞!你們這裡為何會有老鼠?!”

江快雪打著嗬欠,翻了個身。阿福站起來罵道:“大半夜的擾人清夢,大人,我出去罵他們!”

江快雪叫住他,想了想,鬆月真把上房讓給了他,才住到了有老鼠的房間,他怎麼說也應該出去看看。他穿上衣服踩著鞋子出門,就看見院子裡長孫泓把驛丞從房裡拖出來,要拉著他去看房裡的老鼠。

鬆月真冷靜道:“阿泓,瞧瞧你,區區一隻老鼠就把你嚇成了這樣,有失儀範!”

長孫泓不忿道:“大人,您若不怕老鼠,為何要躥房頂上去?”

江快雪抬頭一看,鬆月真果然在房頂上安然坐著,稱著身後皎皎明月,端的是儀範清冷,風神軒舉,天下難得的美郎君。

鬆月真耳根子一紅,卻仍舊端著冷靜從容的姿態:“誰說我是怕老鼠,不過是為了賞月罷了。”

阿泓更是不忿,靈機一動,喊道:“大人!我剛才看見一隻老鼠躥房頂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鬆月真一個鷂子翻身,翩翩落下。他整整衣袍,淡淡道:“房頂上有些冷,明日還要趕路,我先歇下了。”

他說著,走向房門口,卻磨磨蹭蹭就是不進去,顯然還是害怕房間裡那隻老鼠。江快雪看得好笑,想起同樣怕老鼠的老頭子,又疑惑這相似之處,高聲說:“鬆大人,我想跟你換間房,如何?”

鬆月真回過頭,顯然非常想答應,又礙於禮數,推辭道:“這如何使得。我並不是怕老鼠,我隻是睡不著,出來賞月而已……”

大家都累了一天,他怎麼會睡不著,這借口找得著實低劣。江快雪心中好笑,體貼地沒有拆穿他,走上前兩步:“那屋子窗戶關不緊,風吹得我頭有些疼。還請鬆大人體諒則個。”

鬆月真這才欣然答應,阿福小聲嘟囔著“哪裡漏風啊我怎麼不知道”,悶悶不樂地跟長孫泓換了房間,和江快雪一起住進中等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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