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穿成胖子(七)(1 / 2)

他看了一眼四周, 這裡一片蒼茫的野地, 地勢平坦,一眼就能看到頭。他昨夜摸黑趕路,可能走岔了, 隻能再騎上馬往回走, 走到離昨夜他和鄺思清分開不遠處,才看到地麵上零落撒著一點血跡。

草地上葉子倒伏,被人踩出一條淩亂的小路。

江快雪騎著馬,順著小路往前走。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聽見前方傳來胡人的說話聲。他不懂胡語, 隻聽得清說話的有兩人,再仔細聽,腳步聲卻有十來人。

江快雪心中一凜, 那隊胡人正朝著他的方向來,這四野皆是草原, 看不到半點樹林山石,他要如何躲避?!

江快雪下了馬, 摸了摸馬頭。那馬兒似有靈性,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江快雪忍痛,在馬兒身上一拍,低聲道:“去吧!”

他在半人高的草叢內躲藏起來,那馬兒啾啾打了個響鼻, 踢踢踏踏地走遠, 忽然拔腿狂奔。那隊胡人正接近, 聽見了馬蹄聲,為首的喝了一聲,一行人追了上去。

江快雪躲在草叢裡,看著那隊人馬背影行的遠了,心裡隻願馬兒跑快一些,千萬不要被追上。若是鄺思清在此處,就能認出,這隊人是胡人部落首領王帳前最精銳的刺客部隊。

待那些人走遠了,江快雪又等了片刻,沒見到人回來,這才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原來那前方有個大湖,湖麵平靜如洗,倒映著天空中大朵大朵的雲團。江快雪直覺鬆月真就在這附近,可湖水四周都是一眼就能看個清楚的草地,鬆月真在哪兒?

“阿真!阿真!”

江快雪沿著湖低聲呼喚,這湖麵四周都是雜亂的腳印,看來剛才那隊胡人也曾經在這附近找過。

“阿真!”

湖麵水波輕輕顫動。

江快雪眼尖,看見水麵露出一截麥稈,登時猜到了什麼,脫下外衣跳進水裡,潛到深處,隻見昏暗的水下,遠處一團人形蜷縮在陰雲的暗影之中。

江快雪嚇了一跳,不知那人形是死是活。

江快雪吐出兩個氣泡,遊上前,那果然是鬆月真。他不知在這水中泡了多久,細算來應當有大半晚,臉都泡得煞白,神誌不清,嘴裡咬著一隻麥稈換氣,眼睛睜開一線,冷冰冰毫無生機地看著江快雪。

江快雪握住他的手,隻覺得那手冷得像冰。他一時間駭然,不知道鬆月真是如何在水下熬得這麼久的,若是他晚來一時半會,隻怕鬆月真就要殞命於此了。

他抱住鬆月真,借著浮力一蹬,慢慢浮上水麵。鬆月真已在水中泡得神誌不清,連劃水也不會了,被江快雪帶著上了岸。

“阿真!”江快雪拍拍他的臉,按住他脈搏摸了摸。難怪他能靠一隻麥稈在水裡龜息那麼久,他脈搏跳的極慢,顯然是有意控製著呼吸頻率。

江快雪搓了搓他的手腳,扶著人往前走,直到看不見那個湖,才停下來,找了個僻靜處生了火,查看鬆月真的狀況。

鬆月真身上受了幾處傷,傷口在水裡泡得泛白,江快雪拿出鄺思清給的傷藥,給鬆月真解了衣服包紮。

他拿皮袋子裝了水,架在火上燒開,掰開乾糧泡進水裡,喂給鬆月真。鬆月真嘴巴倒是能張開,勉強進了點食。江快雪給他施了針,讓他好好休息,鬆月真很快閉上眼睛。

江快雪一直擔心著追兵,時不時四下張望。過了兩個時辰,鬆月真終於醒了過來,他嗆了兩聲,江快雪握住他的手叫道:“阿真?”

鬆月真看著他,有些動容:“寒之……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看一眼四周,一見這四野都是草原,更是悚然心驚。

江快雪見他神智恢複,鬆了口氣,把熱水捧上,叫他多喝幾口,又拿來乾糧給他吃了,補充體力。兩人踢滅了火堆,往南方走。

路上鬆月真簡單說了下他昨天和長孫泓被胡人埋伏,他被逼得隻能往北逃跑,恰好遇到那個大湖,他躲進湖裡,那幫胡人把人追丟了,繞著湖麵來回找,沒找著人,又一路繼續往北,天快亮又打了個回轉,倒叫他沒辦法從湖裡出來。

江快雪便也說了他昨天跟鄺思清一路往北,接近胡人的地盤,鄺思清不敢以身犯險,他要了馬匹乾糧火把傷藥,一個人繼續往這邊來尋他。

江快雪說的風輕雲淡,鬆月真卻明白,他冒著巨大的危險來找自己。江快雪又不懂武藝,也不懂胡語,若落在胡人手裡,焉能有性命在。

“萬幸你沒事。以後不許來找我,我脫了險,自然會回去。”

江快雪不吭聲,顯然不認同,也不想答應。

鬆月真急了,捏了把他的臉,江快雪人是瘦下來了,就臉上還有些肉:“聽見沒有,以後我有什麼事,你不可以冒險來找我。”

江快雪悶悶道:“我是和你一起來的,當然要和你一起回去!”

鬆月真心裡感動,說不出話來,江快雪前陣子疏遠他,他豈能感受不到,心內鬱鬱。沒想到江快雪能冒著如此巨大的危險來找他,一時間他百感交集,若不是緊緊閉著嘴巴,隻怕一顆心要飄起來,飛到天上,炸開一朵花。江快雪扶著他,緊緊貼著他,更叫他心裡噗噗亂跳的,身子輕飄飄的。

兩人走了一個時辰,眼看暮色四合,天色已晚,地平線上竟出現一頂帳篷,兩人腳步遲疑,打算繞開這胡人的帳篷。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胡語的呼喝。

江快雪回過頭,就看見一個胡人漢子躡手躡腳,按著腰刀,神色不善。

鬆月真臉色煞白,身上帶著傷,五官也不甚靈敏,被這胡人漢子尾隨後頭,竟也未能察覺,他想要提氣,胸口卻是一滯,江快雪連忙扶緊他。

那胡人漢子拿刀指著兩人,呼呼喝喝,示意他們往帳篷處走著。江快雪心中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凡流露出一點想要逃走的意圖,那胡人便大聲嗬斥,兩人被逼到帳篷邊。

帳篷內迎出一名胡人女子,懷中抱著個嬰兒,她神情詫異地看著江、鬆二人,與那胡人男子交談幾句。這男女二人說話時神情親密,看來乃是一對夫妻。

江快雪想帶著鬆月真逃跑,那胡人男子卻十分機敏,眼中含威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這時帳篷內傳來老嫗的咳嗽聲。

老嫗咳得十分劇烈,那女人走過來,用生澀的漢話對兩人說:“你們不要輕舉妄動!跟我們進來!” 說時遲那時快,鬆月真驟然發難,朝那胡人女子一踹,推著江快雪就要逃跑。那胡人男子大喝一聲,體內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飛身一撲,宛如草原上的狼一般,一瞬間便將人撲倒,簡直叫人驚詫不已。就在這時,鬆月真左手送出,隻見銀光一閃,那胡人男子大喝一聲,兩拳落在鬆月真身上。

江快雪撲上去幫忙,那胡人女子放下嬰兒,登時也撲上來。四人亂戰在一處,更添老嫗劇烈的咳嗽與嬰兒哭聲,一時間好不熱鬨。

鬆月真體力不支,江快雪雖然身手靈活,但也不是那體魄強健的胡人的對手,兩人被製住綁在一起,搜走身上東西,推進帳篷內,帳篷內不過一些生活必需品,一老嫗躺在榻上咳個不停,帳篷邊一排掛飾,有狼牙獸角等物,還掛著一隻襪子。

江快雪定睛一看,好懸沒暈過去,那隻襪子,怎麼那麼像他丟過的一隻啊?!

胡人女子抱起孩子,一麵哄著,一麵憤憤地踢了兩人一腳,用漢話罵道:“不老實的漢狗!非得把你們的牙齒拔掉不可!”

江快雪心中絕望,這胡人中早下了令,能抓到一名漢人,獎勵山羊兩頭,抓到兩名漢人,獎勵馬駒一匹,看來今天是難逃一劫了。他不會死,但鬆月真的身體,恐怕是無法再承受任何折磨了。

而且他和鬆月真絕對不能暴露身份,否則他們兩人被折磨一番之後,還會被胡人用來威脅鄺思清。到時候鄺思清投鼠忌器,倒黴的就是邊境的黎民百姓。

胡人男子受了傷,隻是鬆月真手上無力,傷口不深,倒是鬆月真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臉色蒼白,額頭儘是虛汗。他氣恨極了,脫了上衣露著精壯的上身裹傷,一麵用胡語痛罵兩人,想來不外乎是“明日就把你們兩個漢狗抓去領賞!”之類的話。

榻上那老嫗又咳起來,邊咳邊用胡語問話。江快雪這才發現,她五感衰退,視力與聽力都不甚靈光,再看她臉色,已身染重疾,再不醫治,支撐不了三天。

胡人女子連忙端了水來,喂老嫗喝了,夫妻二人瞧她這般憔悴病重的模樣,都是愁容滿麵。

江快雪忽然開口:“我可以治好她。但是你們得放了我們。”

胡人女子聽懂了,卻壓根不信,回頭罵了一聲:“漢狗住嘴!你們慣來詭計多端,休想讓我們上當!”

江快雪又說:“你們再不醫治,她今晚病情便會加重,三日後必死無疑。”

他說得如此篤定,胡人女子半信半疑,胡人男子詢問,她便用胡語說了。夫妻二人交換一個眼神,遲疑地看向江快雪。

“你們若不信,便看今晚,到時候她必然會嘔血不止,呼吸困難。我可說好了,你們若拖到明日午時,那便是我也救不了她了。”

夫妻兩人驚疑不定,耳語兩句,不再理會江快雪。那老嫗咳過,喘著氣躺在床上休息。胡女生火做飯,打開從江快雪身上搜來的袋子,找出乾糧丟進鍋裡。

她又翻找一邊,看見幾支銀針整齊擺在盒子內。夫妻二人分工不同,男子在草原上放牧,她除了照顧一家老小,偶爾也跟著部落內的姐妹們一起去邊境的商隊集市換些漢人的茶葉、絲絹、中藥等物。她見多識廣,認出這是漢人大夫用來治病的,便又看了江快雪一眼,將銀針搜走。

夫妻兩人坐在一處吃飯,聞到飯香,江快雪不禁饑腸轆轆,肚子咕咕叫起來。那胡人男子把半隻奶果子丟到兩人腳邊,喝了一聲,與喂狗無異。鬆月真閉上眼睛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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