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修行世界(二)(1 / 2)

這個世界有男人跟男人結婚, 女人跟女人結婚, 男人跟女人結婚, 女人之中也有強者, 所以並不講貞潔那一套,隻要兩個人願意, 婚前親熱親熱也並無不可,隻是江快雪並不想跟莊彌親熱。他是挺喜歡這個年輕人沒錯,可誰會想跟第一天認識的朋友滾床單?

莊彌被他拒之門外, 哭笑不得, 再三保證他什麼都不做,坐一個時辰就走, 江快雪這才讓下人放他進來。

莊彌好奇地在江快雪房中左看右看, 見到躺在床榻上的阿福, 有些吃驚,問江快雪:“他是誰?為什麼躺在你房間裡?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江快雪坐在阿福的床榻邊,跟莊彌介紹:“這是我的小廝,阿福。阿福, 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莊彌。”

莊彌和阿福兩人都是頭一次被人如此正式的介紹,莊彌失笑, 阿福則是有些羞赧地臉紅了, 十分不自在, 小聲跟莊彌問好。

莊彌對阿福點點頭。阿福用手推了推江快雪:“公子, 你們去玩吧, 不用管我。”

很顯然他十分不自在。這種不自在一來源於他和莊彌地位上的差距,二來是阿福覺得自己躺在榻上,不能向莊彌行禮,有失禮數。他能明白到江快雪對他的態度和其他人對他的態度是不一樣的,但是這種區彆對待令他誠惶誠恐。

他認為自己並不需要尊重,也不需要江快雪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對待,這令他沒有群體歸屬感,他並不屬於江快雪這種世家宗門子弟的群體,可一旦被江快雪禮待了,他又脫離了普通人的群體,這令他感到無所適從,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可是他理不清思緒,更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所以這時候他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好從那種令他羞赧的氛圍中逃開。

江快雪雖然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卻也感覺到他有些不自在,於是把莊彌帶到了裡間,自己的臥室裡。

他給莊彌泡了茶,莊彌好奇地看著他的床榻,又看向牆上的掛飾,踱到書架前,看看上麵的藏書,最後走到江快雪的桌案前。

“你寫的字真好看。”莊彌拿起桌上的字帖認真端詳,江快雪以前一直是臨摹鬆月真的字,鬆月真字體清秀飄逸,他臨摹了幾十年,已是爐火純青,連鬆月真自己都分不清楚。

“莫飛定律……飯要趁熱吃?人死了,錢就會變成彆人的?”莊彌讀了兩句,手托著下巴思索片刻,點點頭:“有道理。”

江快雪眼睛一亮,伸手指著字帖上的第十條問莊彌:“那你覺得這一條如何?”

第十條是這樣的:生活就是砂礫混合砂糖,甘苦參半。

江快雪很多事都忘記了,卻偏偏對這些細碎瑣事記得格外清楚,莫飛時不時就喜歡跟他們這些小弟分享人生哲理,當然,欣賞他的隻有江快雪。那天莫飛琢磨出這條哲理,迫不及待地跟江快雪分享,江快雪這一回卻並沒有捧場。

“大哥,這條看起來有點道理,但是我總覺得不如你以前說的那些話簡單深刻!”那時的江快雪分析得頭頭是道:“你看:不吃飯就會餓!這是無法反駁的真理啊,對不對?世上有誰不吃飯不會餓的嗎?沒有!可是你這一條,生活就是砂礫混合砂糖。為什麼生活非得是砂礫混合砂糖,難道玻璃混合紅糖就不對了麼?你這一條是可以反駁的,所以它不是真理。它隻是一個寫的還不錯的比喻句。”

莫飛聽完他的分析,認真地點點頭:“看來做學問這事是不能急於求成的,每一句都應該反複琢磨,推敲才行呢。”

莊彌蹙眉思索,喃喃道:“這一句雖然還不錯,但是我總覺得沒有‘不吃飯就會餓’這種簡單直白的話來的深刻。”

江快雪活了一百多年,終於再一次遇到了一個跟他腦回路相似的人,連忙拉著莊彌在桌案前坐下,跟他交流莫學心得,二人相談甚歡,江快雪又把書桌上堆著的幾本書拿來跟他分享。

“《洞天百草圖譜》?”莊彌翻開,泛黃的書頁間夾著一張書簽,紙上畫著一株花,小小一朵,單瓣,葉子也生的委委屈屈的,小心翼翼地蜷縮著枝葉。

旁邊用繁體字標注著這花朵的名字:天邊一碗水。

“阿雪,你還喜歡看些這個?”莊彌邊翻書,邊看向江快雪。

江快雪想要多了解這個世界的各類草藥,在青華州時便買了這本草藥圖譜。隻不過他最近翻起這本書,到並不是為了這個。之前在青華州遇到鬆月真時,他聽謝玉說,鬆月真的娘被原主給害成了“那個樣子”。

江快雪不知道原主究竟做了什麼,回來之後就小心打聽,了解了之後才明白為何鬆月真厭他至此。

鬆月真的娘中了毒,他外出為母找尋解藥,被原主一通攪和,結果晚了兩天才回家,鬆母中毒已深,雖然服下解藥,解了毒性,人卻仍舊昏迷不醒。

江快雪也不知原主究竟做了什麼,他既然喜歡鬆月真,那麼想必也不是主觀上要害得鬆月真晚歸,隻不過原主沒喜歡過人,為了引起彆人的注意,恐怕做下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以至於他跟鬆月真鬨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江快雪打聽到鬆母中的是哪種毒,以他行醫多年的經驗來推斷,鬆母現在雖然昏迷不醒,但應該也不至於無法可解,他前幾天在書裡看到的這種草藥“天邊一碗水”,或許可醫鬆母的症狀。隻不過這種草藥十分罕見,寫這本《洞天百草圖譜》的醫者也隻見過一次,而且距現在也有□□十年了。

隻不過下藥還需對症,他看不到鬆母的具體狀況,不可能貿然施藥,鬆月真是斷然不會讓他再接近的,他在這裡看這些書研究解藥也沒什麼用。

“不過是隨便看看。”

莊彌在室內掃了一眼,說:“我看你可不是隨便看看。你會青翡穀的醫術?”

江快雪搖搖頭:“我會醫術,隻不過我的醫術隻能醫治普通人。”

這個世界的醫術和宗門世家的獨門心法一樣,在青翡穀內代代相傳,絕不傳外人。他們有一套獨特的心法,可靈活調用體內的“氣”為修行者們醫治。江快雪就不行了,一來修行者們肉體少生病,身體一旦出現問題,往往都是內家功夫出了岔子,江快雪以前並沒有應對過這種情況,要他給修行者們治病是不行的,二來他曾將體內的氣提出來,灌注於銀針之內,結果銀針爆裂,也不知是他體內的“氣”太過霸道,還是銀針的材料太脆弱,受不住他的氣。

不過江快雪還在不斷研究練習,他覺得用氣控製銀針是條路子,隻不過他得把氣凝聚成極細極細的一束,力度稍微沒有控製好,銀針就會受不住開裂。

莊彌有些詫異,問道:“醫治普通人?你一個世家子弟,即便是救治一百個普通人,得到的報酬恐怕都不及你一天的吃穿用度,何苦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

江快雪認真道:“因為我覺得,這個世界的規則是錯的!”

莊彌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世界等級森嚴,宗門世家將獨門心法壟斷在內部,固然可以把利益權勢永遠抓在手裡,可是如此故步自封,養出的不過是一群養尊處優,傲慢自私的富貴子弟,長此以往,人才凋零,這個世界運行得越久,這套封建□□的製度便越是腐朽、衰敗,就算苦苦支撐,也遲早有難以為繼,行將崩潰的一天。

“普通人之中,也有許多天賦異稟,可造之材,可是沒有上升的渠道,他們隻能一輩子當個普通人,永遠也彆想摸到門徑。可是隻要我多救治一個人,他就能多一點機會。遲早有一天,他們能讓這個世界換個樣子!”

莊彌認真地看著江快雪:“可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你現在能活的好好的,修習上乘功法,這一切可都是現有的這個世界提供給你的。”

“因為……”因為我厭憎這個世界啊。江快雪把這話咽了下去,他就算說了,莊彌恐怕也不會明白,他隻能簡單說了:“因為我更向往一個公平,自由的世界。這個世界給了我機會,也剝奪了我的自由。”

莊彌漆黑的眼眸看著他,慢慢點了點頭。他拉過江快雪的手:“這些話,你千萬彆再說了,更彆在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跟前說,否則傳揚出去,你會被打成邪魔外道,逐出家族的。”

江快雪與莊彌四目相對,問道:“你會去告密嗎?”

莊彌問道:“你說呢?”

“你不會。”雖然是第一天和莊彌見麵,但是他意外地就是很信任莊彌,或者說,莊彌擁有能讓人信任他的能力。

第二天江快雪和莊彌一起被召到家族的承天台,那是一處露天的場所,在江家地勢最高處,承天台之外,便是一片渺茫的雲海。

江快雪的伯父與莊彌的爹共同主持了結契儀式,他和莊彌把手按在一塊石頭上,便算定立了契約。

他們這就算定了婚。

莊彌當天下午就跟著長輩們一起離開了。江快雪一路相送到家門口,也有些不舍。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一轉眼人家又要走了。

莊彌也依依不舍的,拉著江快雪的手,叮囑他要經常給自己寫信,又邀請他過陣子去玄玉州玩耍,兩人說了好一會的話,長輩們再三催促,莊彌這才離開。

李氏在一邊看了,禁不住微笑,對江父小聲說:“瞧瞧,咱們還擔心這孩子死腦筋,不願跟莊家那孩子相處。這相處兩天,有了感情了,他們倒不想分開了。”

過了兩天,江快雪等一乾晚輩被叫到議事廳,他打眼一看,議事廳內站了十來個人,都是他的平輩,他那個堂兄江子龍也在其中。

家主還沒來,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互通消息。江快雪就聽見江子龍正在那安撫幾個小輩:“放心吧,沒什麼大危險。待進去了,你們若是害怕,跟在我身邊便是。”

江快雪找個人問了:“這是要做什麼?”

那人看著約莫二十七八,估計也是江快雪的哪個堂族兄弟,回他道:“近來星淵海發現了魔道中人的蹤跡,不過威脅不大,家主打算挑選幾個人進去鍛煉鍛煉。”

江快雪點點頭,他會的隻有鬆月真教過他的劍法,可在這個世界他不敢貿然使用鬆家的劍法。而且他的尾指第一個指節的手筋被鬆月真削斷了,接上之後總覺得小指有點使不上力。鬆家劍法的威力,他恐怕隻能用出六七成了。縱然體內有原主練了十來年的內家功夫,沒有外家功夫他也使不出來。

家主帶著人出來,議事廳內眾人站定,江子龍亦是乖得如鵪鶉一般,靜聽家主說話。

家主所言與那位堂族兄弟說的差不多,星淵海位於紫爭州和赤霞州交界處,位置偏遠,蛇蟲眾多,氣候多變,不適宜居住,是以那一帶少有人跡,也就成了被正道宗門世家們唾棄的邪魔外道混跡的地方。

五十年前他山劍派的掌門曾經組織各大宗門世家共同清繳魔道中人,沒想到短短五十年,魔道竟又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家主點了幾個人,都是十八歲左右的年紀,一身功法已有小成,正是該出去曆練的時候。根據線報,這次作亂的魔教弟子不過爾爾,聚集幾個大宗門大門派的弟子們前去清繳是足夠了。他又點了位族叔帶隊,先去紫爭州與其他家族門派的弟子們彙合,再一起進入星淵海除魔。

至於餘下的族中子弟,家主也交代他們需得好好練功,不可懈怠雲雲。

散了場便沒江快雪什麼事,他回到住處,繼續研究將內氣灌入銀針之法,不時跟莊彌通通信。阿福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便照舊照顧江快雪。

他練習久了,熟能生巧,銀針不再爆裂,他便開始用自己的身體穴位練習。這一天他正凝神聚氣,慢慢將銀針插入穴位中,阿福忽然來報,說是家主讓年輕弟子們到議事廳集合。

江快雪走在路上,聽見前方兩個年輕人正在議論。

“家主一個月內召集我們兩次,上次是為了星淵海的魔道們,這次不知又有什麼事?”

“你還沒聽說?還是上次那事!那幾個進入星淵海的堂弟堂妹們都失蹤了!”

“怎麼可能?他們不是有五叔叔帶著麼,再說其他家族也派了人來,帶隊的也都經驗豐富,不至於就這麼著了道啊。”

“唉,你我不在其中,焉能知道究竟。還是聽聽家主怎麼說吧。”

進了議事廳,家主的臉色果然有些凝重,他簡單說了兩句,交代事情起因,便又點了五名族中弟子,年歲都在三十歲以上,最年輕的也是三十,江子龍正在其中。他又掃了子弟們一眼,忽然開口道:“江快雪,聽你爹說,你近日十分老實,練功也頗為勤奮,這次外出辦事,你也跟上。”

江快雪之前被家主掃了幾眼,早有預感,隻是沒想到江父會在家主麵前這般吹噓,他老實倒還算老實,練功勤奮可就談不上了。罷了,待出了門,他再見機行事好了,左右他善惡值未積累滿點,死是死不了的。

這次出去,剛好能看看有沒有他用得上的藥材,若是能找到天邊一碗水,那就更好了。

江快雪被家主點中,江父和李氏喜憂參半。江父交代他外出不可惹是生非,要多多表現,抓住機會好好曆練,李氏卻是滿麵憂慮,叮囑江快雪:“聽說族中那些弟子們下落不明,那星淵海想必有些厲害在,你需得小心謹慎,若是眼看打不過,就躲到後頭,知不知道?”

江快雪點點頭。

李氏又找來各類藥丸,給他裝了足足有五六瓶帶上,又從江快雪外公那裡搜刮來兩件法寶,給江快雪帶上。

江快雪被李氏好一番殷殷叮囑,心中十分複雜。江父與李氏二人顯然是愛他的,可是這愛不止給了他溫暖,也給了他疼痛。

到了出發那日,一行人在江家大門前集合。這次帶隊的是族裡一位姑母,名諱鳳清,年紀有四十上下,不苟言笑,看著十分嚴肅。眾子弟們上了馬,衝送行的眾人一拱手,策馬揚鞭而去。

江快雪不由得慶幸自己會騎馬,跟在堂兄們後頭,悶不吭聲,絕不主動惹事。

鳳清姑母尚未修煉到入道境界,還不能禦劍飛行,其餘晚輩就更不用說了。

這天一行人終於到了紫爭州,鳳清姑母帶著六人進了邊肅城。紫爭州地界已是有些偏僻了,進了州後人跡越發稀少,可這邊肅城卻是大不相同,街上不少人行走,大多都是修行之人。

一路上鳳清姑母不停地向其他人打招呼,這些世家宗門們之間都認識,關係網也是連成一片,倒也沒什麼奇怪。大概是突然湧入了這麼多的修行之人,街上的客棧原本隻有一家,哪容納得了這麼多的客人。便有不少頭腦靈活之人,把自家的房屋改了一番,掛上招牌充作客店。

他們來的晚了,城內隻剩下一家客棧還有空房,鳳清姑母正叫人訂房,這時一撥人也走了進來,與幾人打了個照麵。那帶隊的原來是鬆月真,他身後幾名年輕人也都穿著鬆家統一的白袍,袍角繡著鬆枝,看來俱是鬆家子弟。鬆月真與鳳清姑母點頭招呼,鳳清姑母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問道:“鬆家難道是鬆賢侄帶隊前來?”

鬆月真笑著應了聲是,兩人又寒暄幾句。那江子龍站在鳳清姑母身後,見到鬆月真,立時用揶揄的目光看向江快雪,好不無聊。江快雪隻不理會他,看著鬆月真,心頭微顫。

鬆月真帶著弟子們與他擦身而過,壓根沒看他一眼。

江快雪實在是極不適應鬆月真對他這般冷淡的態度,可他也知道,以原身做的那些事,鬆月真沒有見他一次打一次已經算好了。

江快雪沒精打采,悶悶不樂,看起來更加陰沉了。鳳清姑母叫人去訂房,他們來得晚了些,隻有剩下五間上房,江快雪與一名族兄便隻能屈居中等客房。

他是無所謂的,隻不過鬆月真比他們來的還晚,上房既然沒有了,他們就隻能也住中等客房。不知這裡的中等客房有沒有老鼠。

江快雪正想著這事,就看見樓上走下幾人,看見鬆月真,寒暄幾句,又聽說已經沒有上房了,便都十分熱情地招呼他與自己同住。

江快雪歎了一口氣,鬆月真人際關係這般好,哪輪得到他來操心呢。

他進了客房,剛放好包袱,便有人來敲門。

江快雪開了門,門外那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親昵地叫道:“阿雪!”

居然是莊彌!

江快雪十分詫異,問道:“你怎麼來了?”

莊彌不過二十出頭,還有些稚嫩,按道理莊家不該把他派出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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