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從夜本來沒打算剪頭,後來聽說二班有個男生因為頭發問題讓龐廣達找了麻煩。他的原則就是泯然於眾不惹事兒,真要是跟龐廣達有了衝突,他囂張也不合適,讓龐廣達給他剃了頭就更不合適。
於是才在家吃了晚飯,做了卷子之後出來找地方理發。
奈何小區附近熟悉的理發店都關了門,他繞了點遠,才發現這家新開的店,而且正在營業。
傅從夜走過來,遠遠就看見亮著燈,兩個人理發之後從店裡出來,他走過來往裡一瞧,一位跟這家土味小店風格很相符的紫毛tony,正在吊兒郎當的嚼著口香糖玩手機。
這會兒他才認出來。
紫毛tony老師,是他的同桌。
傅從夜:“……”她還真的染了頭。
他從快放學的時候就聽見魯淡和阮之南隔著他聊天,商量要染頭的事兒。
傅從夜以為頂多染個棕色黃色,沒想到幾個小時後再見,他的同桌已經紫了。
傅從夜又戴上眼鏡,他本來就隻有一點散光,這會兒卻依稀看見阮之南神態有點不太對。
但阮之南起身後轉過去,從架子那邊拿起毛巾,動作熟練地好像洗浴門口喊著“男賓一位”的大堂接待,駕輕就熟,還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行吧,坐過去吧。外套我給你掛起來,圍巾放這兒。哦對了,掃一下鏡子那兒貼的二維碼,關注公眾號,第一次理發打八折。”
傅從夜:“……你給我理發?”
阮之南拿著毛巾挑眉:“你信不過我手藝?”
傅從夜轉身就走。
阮之南趕緊攔門:“哎哎哎,不是,我是打下手的洗頭妹,真正剪頭的老師一會兒就回來。”
阮之南這人渾身上下都是不靠譜的氣息。
說是洗個頭,傅從夜都怕她失手把他淹死在池子裡。
但平心而論,阮之南明顯乾過給人洗頭的活兒,動作挺利索,除了好幾次把泡沫蹭到他眉毛上。
傅從夜仰麵躺著接受服務,阮之南用沾著泡沫的手,想把他額頭眉毛上的泡沫蹭掉。
結果就隻蹭上來更多。
她開始較勁了。
越想擦乾淨,越擦不乾淨。
沾了泡沫的麵積約抹越大。
傅從夜睜開眼:“……你是要給我洗臉麼?”
阮之南似乎沒想到他突然睜開眼來,一愣。
傅從夜覺得這距離有點近了。
阮之南卻忽然直起身子道:“嘖。洗臉要另加錢。”
傅從夜瞪她。
阮之南笑起來了,用胳膊蹭了蹭她自己的臉:“我發現啊。你瞪人的時候特像我家貓。”
以為自己凶狠,實際是在賣萌。
傅從夜:……
阮之南拿著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長成這樣,就彆想著要當什麼校霸大佬了。當個小可愛小白兔多好。”
傅從夜麵無表情吐出幾個字:“去你大爺的小可——”
他話音未落,毛巾天降,潦草的把泡沫和後半句話一起糊住了。
傅從夜覺得自己還挺享受被校內同學傳成校霸之後的日子。
之前總有人覺得他是孤僻又可憐,總是熱心的來找他搭話或者叫著他一起參加班級活動。他還不得不拒絕。
自從被安上了校霸的名頭,所有同學碰見他都會安靜如雞,他就可以儘情的當一天校內遊魂不用跟任何一個人說話——
可惜老天爺見不得他享受這份安靜。
非給他安排了一個聒噪厚臉皮又比他更像校霸的同桌。
他連罵人都能被她嬉皮笑臉的糊弄過去。
等到洗完頭坐在鏡子前頭,阮之南一邊用毛巾給他擦頭,一邊用下巴夾著電話,催那位要剪頭的冰老師過來。
傅從夜覺得在她魔爪揉搓之下,他都可能會提前禿頂。
阮之南還覺得他是不知好心,道:“我這是怕沒擦乾淨滴水,天冷,屋裡暖氣也沒那麼好使,我怕你感冒。”
傅從夜:“……”有本事你明天彆來上學。
阮之南:“哦對,辦卡麼。衝200,算250,衝300,算400。你不是就在這兒附近住麼?理發有優惠,學生證還能再打八折!”
傅從夜:“不辦。”
阮之南笑著繼續搓他腦袋:“都是同學,支持一下我這邊的業務嘛。”
傅從夜斜眼看她:“你還有提成?”
阮之南:“你要是衝個十萬,肯定有。”
他覺得自己以前,一周都說不了那麼多話。但阮之南真是老師最深惡痛絕的那種閒話老鼠屎,把她安排到哪兒,她就能帶動周邊人侃大天。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她——
可要真不理她,傅從夜又覺得回嘴的句子在喉頭噎得慌。
阮之南給他擦著頭發,門推開了,燒烤的香氣飄進來:“阮老板!這家蘑菇筋太他媽好吃了——我倆點一大袋子呢,趁熱趕緊吃。”
傅從夜透過鏡子往門口看,兩個人走進來。
臉看不太清,剛剛大呼小叫的那個瞧見了他,忽然消音,站住不動了:“……傅從夜?”
傅從夜眯了下眼睛。
果然是魯淡。
這倆人走哪兒都一塊,恨不得阮之南進女廁所,他都站門口等著。
阮之南也拿著毛巾跟倆人聊天,理發店裡頓時充滿了烤串的味道,其中一個被阮之南叫“冰老師”的男人走過來。理發店的老板,卻長得溫文爾雅,頗像個真的讀過不少書的老師。
冰老師揉了揉阮之南的腦袋:“還幫忙洗了頭,行,一會兒給你發紅包。去吧,多吃點,有一袋是給你加辣的。”
傅從夜看到阮之南跟個撒嬌金毛似的,腦袋蹭了一下那冰老師的肩膀,跟他笑嘻嘻說了幾句,就搬著凳子過去吃了。
冰老師倒是個專業的,問了他幾句就開始剪頭。
餘光裡,他能看見魯淡和阮之南坐在折疊桌旁邊,一邊刷手機閒扯淡一邊擼串。
魯淡:“我看冰老師後屋冰箱裡還有幾瓶精釀,喝不喝?”
阮之南辣的吐舌頭:“不,冰箱裡有牛奶吧,我要喝牛奶。”
魯淡似乎覺得傅從夜就在一旁,跟白天似的,總有點緊繃,也不敢跟阮之南聊太開。但阮之南卻沒什麼顧忌,就靠在凳子上,給他念沙雕段子聽。
倆人又聊起了廣州最後一次入冬失敗,魯淡問道:“哎阮老板,你說你半年沒上學,也沒看你上線打遊戲什麼的啊。你是不是出去旅遊了。”
阮之南捧著手機,扯淡道:“我去修仙了。”
魯淡踢了她鞋尖一下:“說實話。你不會是……跟哪個狗逼男人跑了吧。”
阮之南放下手機:“跑你大爺。”
剪頭的冰老師手停了一下,笑道:“要是真的,你覺得她現在還能是全須全尾的麼?早讓她爸把腿打斷了。”
傅從夜總覺得他們這種朋友談話,一聽就是彼此認識挺多年的。
他作為一個被迫旁聽的人,有點微妙的尷尬。
魯淡咬著肉筋:“我不是怕麼。冰老師也老說,南南長大了什麼的。你走這一年,我們真的都沒聽到什麼消息啊。你是不是要去出道了,我還經常看電視,什麼創造108,什麼偶像預備軍,也沒看到你啊。”
傅從夜在一旁聽著,他知道她跟刀姐有點關係,之前懷疑是跟刀姐沾親帶故的。畢竟刀姐也是在娛樂圈挺有地位的,帶著阮之南入圈出道也很有可能。
以她的臉和身高,出道也絕對夠用。
就是這張嘴,要是真出道,也是多了個泥石流沙雕愛豆。
阮之南頭都不抬:“我出道乾嘛?唱歌跳舞都不會,去丟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