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這個權臣我罩了(1 / 2)

自來領罪的逸王在聽說了新的處罰後,感動得幾乎當場就掉了眼淚。

屬官在麵前恪儘職守的攔著, 屋子裡的人顯然已不打算再出來。陸燈在門口站了一陣, 終於還是打消了問問能不能把抄書改回杖刑的念頭, 儘職儘責地跋扈著一揮袖子,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囂張的少年王爺氣勢洶洶,步子邁得又大又快, 走得衣袍生風。倘若不仔細看,隻怕當真看不出左腿是帶了微跛的。

將視線自那道背影上收回, 顧藹在屋裡啞然一哂, 隨手撂了簾子。

派屬官出去說話,自己卻在簾後遛著縫偷著。若是傳出去, 這權臣酷吏的名聲大抵也不必要了。

文書已經堆到地上, 要忙的事情早堆成了山。顧藹收斂心神,繞回桌前坐下,讓自己的念頭儘數落在公務上, 提筆一份份批改下去。

*

陸燈出了國子監,就被府上侍從小心翼翼請上了馬車。

身上的傷再怎麼都不會輕,左肩傷了骨頭,腰上又狠狠抻了一下, 大小擦傷無數, 手肘雙膝就沒落下好地方。

畢竟是當街墜馬,如果不是那時候反應得快, 要麼那小娃娃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要麼他摔得腰斷腿折, 現在今傷成這樣,已經叫太醫院的老太醫們連呼僥幸了。

係統心疼得亂碼,抄起數據流就要去和主角的係統打架。陸燈耐心安撫了好一通,看著哭了滿屏幕的句號,還是用上了向來不願多碰的止痛劑。

他其實並不怕疼。

疼痛的確不算好受,卻畢竟能讓人感覺到自己真正活著。眼下的身體尚且不能立即調整回自己的數據,雖說所處的環境相對安全,在對身體的控製徹底熟悉之前,他也依然本能地感到不安。

更不要說用上了止痛劑,還會乾擾屏蔽原本就不甚自主的行動感應。

到現在都還沒能見到對方一麵,陸燈低下頭慢慢撫著那塊木牌,想起剛被改了的懲罰,忍不住又生出些頭痛,極輕地歎了口氣。

如果是做題,係統多少還能幫得上些忙——可抄書這件事,卻是隻有自己親自來才能行的。

陸燈心存僥幸,在腦海裡敲係統:“我的人設……是特彆任性不寫作業那種嗎?”

係統:。。°°(≧□≦)°°。。

陸燈:……

這大概是不能不寫的意思。

想來也是,當初先皇在世時幾乎給了顧藹一人之下的最高特權,連太子犯法都照罰不誤。如今新皇繼位不過兩年,顧藹的職權尚未動搖,依然是整個朝堂的中流砥柱,彆的不說,言出令隨還是輕易就能做得到的。

人人畏懼忌憚這位鐵麵權臣,陸澄如也不例外。他隻是性情乖戾跋扈,並不是目空一切主動找死的脾氣,能拿抄書換挨打,放在人設裡大概還是極值得慶幸歡喜的事。

總歸也是禁足十日,在家中又無事可做,恰好近來沒怎麼輪到古代世界出任務,毛筆字很久沒有練過,就當是在家裡練字了。

陸燈勉強安慰著自己,摸了摸木牌上的字跡,又將那塊木牌貼身放好。

這些牌子是按著顧藹親手寫的法典,找了全城的木匠照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刻上去,紅漆蠟封,用來明令典刑的。

現在還隻是試行,聽說等以後法令定準了,就要拿鐵牌子刻,哪怕王公貴族拿到這套牌子,也隻能老老實實低頭。

聽著就厲害。

陸燈出著神,唇角禁不住往起翹了翹,悄悄挑起車簾向外看著。

生怕顛著傷得不輕的小王爺,馬車走得慢慢悠悠。簾外是一成不變的大紅宮牆,晃得人眼睛發花。

現在的陸澄如尚未及冠,還不能出宮開府,所謂的逸王府在宮裡的偏僻一角,是個誰都礙不著的地方。

陸澄如向來嫌那裡冷清不願回去,日日同宮外那些紈絝廝混。可到了晚上,卻依然懾於顧藹定下的及冠前皇族不可外宿的規矩,不得不認命的去那冷清的王府裡住著。

天色漸晚,馬車晃晃悠悠地踏過了大半個宮城。

過了熱鬨喧嘩的紫宸殿,過了肅穆巍峨的延義閣,馬車在偌大的禦花園外打了個轉,不急不緩出了臨華門,終於在後苑冷冷清清的一處院落外停下。

陸燈被扶著下了車,抬頭看著自己目前所住的王府。

雖然位置偏僻,先皇卻沒在待遇上苛待這個幼弟。王府一樣是一水兒的雕梁畫棟,總歸後苑空曠,地方也大得嚇人,院子空空蕩蕩掛著風燈,零星幾處屋子被點亮了燈,剩下的都滅著,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隻是伺候個尚未及冠的小王爺,又沒家沒室的,按新法規定,不準用五十以上的仆從——五十個人伺候一個自然綽綽有餘得過分,可五十個人要把偌大個宮院填滿,實在差的太多了。

遠比後世一整個莊園還大些的空蕩王府落在眼前,人都分散下去了,夜幕垂下來,黑黢黢霧蒙蒙,幾乎見不到多少人氣。

陸燈謹慎地往後退了半步,隱隱約約生出了囂張地搶一匹馬、放肆地衝散巡邏侍衛,再跋扈地翻牆跑出去的念頭。

“宿主,我都把裡麵收拾好了,住著不難受的!”

係統連忙出聲,替他把府上的地圖列出來,細致地從頭給他介紹:“宿主的臥室在那邊,書房緊挨著,伺候的人也主要讓他們去附近走動了,進去看不嚇人的。廚房不動火,有禦膳房送份例過來……宿主是皇叔的份例,有好多好吃的!”

“多謝……聽起來好多了。”

陸燈啞然,溫聲同它道了句謝。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被扶下來時又忘了發脾氣,心頭一緊連忙查看,卻發現評測分數依然沒被罰扣:“我這樣也不算OOC嗎?”

“宿主現在受了傷,身體不舒服,沒精神發脾氣也是正常的。”

係統翻了翻後台,把評分標準念給他聽:“隻要是能用邏輯說得通的表現,都不算OOC——宿主放心,如果真的不合邏輯,它會預先做出警示,不會不注意就被扣分的。”

聽它保證,陸燈也覺稍稍放心,正迎上仆從屏息小心來扶,便沒再推開,隻板著臉不苟言笑地被扶回了臥室。

這個皇宮裡,陸澄如幾乎是個徹底的局外人。

爭權奪勢沾不上他,捧高踩低卻也同他無關,無論那幾個勾心鬥角奪權的皇子本家,還是後宮整日暗流湧動的嬪妃,都默契地將他徹底無視。要不是偶爾年節還要再皇室家宴見上一次,隻怕都要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來伺候的仆從心中也都清楚,無非就是例行的伺候人罷了,伺候個小王爺總比伺候哪位娘娘輕鬆。雖說彆的事沒有好處拿,卻也不會因為卷進了什麼風波,稀裡糊塗就丟了性命。

所以也沒人真會管他。

無論是陸澄如在街上放肆縱馬,還是他非要去國子監親自領罰,或是現在明明一身是傷正要好生照料醫治,卻偏偏沉了臉色不想吃飯、不要人伺候,那些仆從也都不會多問一句,隻管儘了職分讓小王爺順心,一言不發地退出了臥房。

身邊沒了什麼時候都要上來伺候的人,陸燈終於長舒口氣,一頭栽倒在係統特意換過的柔軟大床上。

臥室被係統改造過,特意加了偽裝術的特效,看起來依然是硬邦邦的雕花木床、煙熏火燎的炭盆子,住起來卻依然和現代的空調房一樣舒服,總算還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陸燈悄悄給係統買了兩套限購的絕版皮膚,在床上躺了一陣,覺得精神好了些,就起身去了書房。

這次的世界進入得突然,他直到現在其實都沒有順利解決穿越世界時帶來的輕微不適。如影隨形的疲倦和尚未徹底適應的身體狀態是最迫切需要處理的問題,他現在實在沒什麼胃口吃飯,隻想倒頭好好睡上一覺。

可作業還是要寫的。

顧藹其實沒說這罰寫要什麼時候交,若是真鑽起空子,十日也是寫,十年也是寫——這樣低級的漏洞,按理不該在那個向來執法冷酷縝密的人身上出現。

說明顧藹至少是真相信他會好好寫作業的。

愛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即使是這樣不易覺察的信任也讓人心裡泛甜。陸燈抿抿唇角,想起屬官傳過來的“大人說他不日會來檢查”,心頭更暖了一點兒,撿起一隻筆,單手慢慢磨著墨。

若是顧藹哪天來檢查,總要讓他看到自己有好好的寫作業了……

筆尖飽蘸濃墨,雋秀字跡一個接一個落在紙上。

陸燈腰上有傷,隻能坐著寫字,字跡多少有些影響,卻依然儘力寫得工整。連著寫了幾頁,終於忍不住在油燈下揉了揉眼睛,輕輕打了個哈欠。

每逢作業就倍增的倦意,果然還是不會隨著朝代的改變而改變的。

*

國子監內的油燈也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