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有姐姐、姐夫,慎買)(2 / 2)

她家姑娘是在同他說,日後他薛無問,會是她心裡的頭一位。

薛無問轉身凝視她,唇角微提,雙手捧住她的臉,額頭輕輕貼上,玩世不恭的聲嗓似喟歎又似調笑。

“嘖,我這一鞭挨得太值了……”

衛媗忍不住抬眼嗔他,想起薛老夫人的話。

下意識便握住他的手,將他寬大的手掌貼上她平坦的小腹,道:“既與,你要當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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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心堂裡的地龍燒得旺,外頭雪虐風饕,內室卻溫暖如春。

與靜心堂相比,薛晉的書房倒是要冷上許多。

霍玨陪著薛晉吃了幾盅茶,下了幾盤棋,又說了他在桐安城的六年。

說起他的阿黎,說起酒肆和藥鋪,還有朱福大街的點點滴滴。

年輕的郎君說起過往,清雋的眉眼不見半點陰鬱。

薛晉淡淡頷首。

他知這一年盛京的風起雲湧少不了霍玨的推波助瀾,甚至自家那一身反骨的孽子會義無反顧地做那大逆不道的事,同樣少不了這年輕人的推波助瀾。

對薛無問,薛晉可以狠狠拿起鞭子,給他一頓家法。

可對霍玨,他不能,亦沒有那個資格。

這孩子與衛媗經曆了家破人亡,至親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死去,他們若是要伸冤要報仇,誰都沒資格指責他們。

更遑論,眼下他所做的一切,並未傷及無辜,反而是造福了無數百姓。

青州,臨安城,還有前不久因他警覺而提前製止的曲梁城流民之禍,皆是因著他而避開了生靈塗炭的局麵。

唯獨對成泰帝……

薛晉斟酌著言語,正要開口,忽然聽得對麵的年輕郎君溫聲道:“世叔信我,玨絕對不會做出有墮衛家名聲之事,亦不會連累世兄受史官的口誅筆伐。”

這話聽在薛晉耳裡,是在許諾他霍玨不會做那不忠不臣之事。

薛晉抬眸,對上霍玨那雙清潤的看不出深淺的眼,喉結輕輕一抬,道:“世叔信你。”

霍玨離開定國公府之前,原想去靜心堂看看衛媗的。

可人還未過去,便聽佟嬤嬤笑著道,世子爺知曉大娘子有了身孕,抱起大娘子便回了無雙院,說要同肚子裡的孩子說說話,好讓他們阿蟬先熟悉一下爹爹的聲音。

佟嬤嬤邊笑著說邊搖頭,“世子爺盼著大娘子生一個同大娘子一樣的小女郎,可老奴私心裡還是希望大娘子這一胎會是個小郎君。”

霍玨想起上輩子沉默寡言的小阿蟬,倒是希望這輩子阿蟬能快些來這世上。

可他也知曉佟嬤嬤在擔心些什麼,寬慰道:“嬤嬤不必憂心,薛家不是那些重男輕女的門第。”

上一世的阿蟬雖沒了娘,後來又沒了爹。可薛家上下,不管是薛老夫人還是薛晉,人人都把她當眼珠子一般疼愛。

就連他這個舅舅,對她都是有求必應。

這一世,一切都不一樣了。

阿蟬再不必拉著他的袖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他:“我的眼睛真的同我娘生得一模一樣?”

風聲嗚嗚咽咽。

霍玨想起小阿蟬那雙沉靜如皎月的眸子,提腳踩入厚厚的雪地裡。

霍玨離開定國公府後,薛晉自然也知曉了衛媗有孕的消息。

他沉吟了半晌,對隨從道:“去請二爺過來。”

定國公府的二爺薛頃是薛晉的堂弟,薛頃的父親是老定國公的庶子。

大周自詡是禮儀之邦,嫡庶分明,而世家望族的嫡庶製度比民間百姓還要更講究些。

可薛家不少男兒戰死在沙場,如今的薛家人是一代比一代少,到得薛無問這一代甚至隻得薛無問和薛瑩兩個後輩。

也因此,薛頃雖是庶子,可在定國公府的地位卻是不低。

薛晉也曾勸過薛頃去肅州的戰場建功立業,可比起打仗,薛頃似乎更喜歡周遊山河舞文弄墨,一得空便要同隔壁的誠王爺攜手出去遊山玩水。

大抵是因著誌趣相投,薛頃與誠王周元季私交甚好,二人的女兒薛瑩與明惠郡主也因此成了手帕交。

薛晉喊薛頃過來便是為了詢問誠王的事。

薛頃甫一進屋,他便開門見山道:“你與誠王交往多,你覺著誠王此人如何?”

薛頃腳步一頓,聞言便摩挲了下下頜,道:“誠王是個愛畫之人,為人風趣又沒什麼架子,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薛晉攢眉,又問了一些周元季的事,直問得薛頃心都要提起來。

薛頃道:“大哥,可是誠王惹了什麼事?”

薛晉搖頭,目光定定望著書案上的一副青山流水圖,靜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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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日一日挪,一眨眼便到十二月十九。

這一日的天格外寒冷,可饒是如此,午門外依舊是一大早便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盛京的百姓,有赴京趕考準備參加來年恩科的舉子,還有頭戴官帽的京官。

淩叡身著印著個墨色“囚”字的獄服,被兩名衙役押到午門來。不管短短十數日,他便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麵色灰敗、雙目無光,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宗遮到底給他留了一絲體麵,差人給他梳發淨麵,拾掇乾淨了方才押送到午門接受宣判。

身後的獄卒用力一推,淩叡“咚”一聲跪下。

他的身體被劇毒摧殘過,已然行將就木,就連呼吸一下都是痛苦的。

在這徹骨嚴寒的冬日,淩叡漠然地聽著宗遮義正言辭地宣讀他的罪名——

通敵,叛國,殘害忠良,謀逆。

“果然,當年先太子先太孫就是被他陷害的,還有衛太傅和霍將軍!呸!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死十次都不夠!”

“為官者,當忠君愛國,對得起禮義廉恥,天地良心!汝之所作所為,實乃文人之恥!”

“你這狗官,不僅害了你自己,還害了你族人,他們因為你也要被株連!你這狗東西真是害人不淺!”

……

一句句謾罵飄入淩叡的耳朵裡,漸漸化成一片嗡鳴聲,吵得他的頭愈發痛。

很快,淩叡便聽到上頭的宗遮朗聲問道:“罪臣淩叡,你可認罪?”

聽見此話,淩叡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總算有了波動,他自嘲一笑。

成王敗寇。

輸了就是輸了,再不甘心,他也是輸了。

淩叡抬起頭,大聲嘲諷道:“我淩叡,認罪!可該認罪之人卻不止我一人!若說我死不足惜,這世上還有人比我更加罪無可赦更該死!”

這句話,場上數百人隻有少數幾人聽得懂。

朱毓成靜靜望著與他鬥了多年的政敵,在這一刻,竟然油然生出了與淩叡相似的嘲諷之意。

“午時三刻已到,宗大人,行刑吧。”他對宗遮道。

宗遮頷首,將手上刻著朱紅“斬”字的令牌往台下一擲。

劊子手猛灌一口烈酒,往刀口一噴。

那把斬過無數人頭的大刀高高一抬,又重重一落,很快便染了血色。

霍玨立在朱毓成幾人身後,往人群外望去。

那裡,衛媗披著件青色鬥篷,被幾名錦衣衛護著,靜靜望著高台上的那片血色。

似是察覺到霍玨的目光,她抬起微微泛紅的眼,與霍玨遙遙對視。

良久,霍玨收回視線,望向台下。

這一次,終於讓阿姐親眼見到淩叡死去了。

淩叡今日被處決的事,狀元樓裡的人自是知曉的。

薑黎倒是想去看,卻被楊蕙娘死死攔住,說不吉利。

“今兒天氣太過惡劣,陰沉沉的,就算是午時三刻,陽氣也不夠!”

楊蕙娘信佛,最是信因果。

淩叡那樣十惡不赦的人,一旦被斬首,估計馬上就有陰間的官差來勾魂,若是被那陰差衝撞到就不好了。

“你放心,這些害過那麼多條人命的壞人,不是入畜生道就是入餓鬼道。”楊蕙娘信誓旦旦道。

薑黎才不關心淩叡死後入什麼輪回道,她隻是想去陪霍玨。

隻不過楊蕙娘不同意,她便也不能去。

她今兒一早就隨楊蕙娘去了酒肆,這些天的天氣比往年都要冷上不少,處處皆是銀裝素裹。

又因著臨近年關,來酒肆買酒的人屬實是不少。

母女二人討論了一路要多釀些什麼酒,快到酒肆時,楊蕙娘忽然問薑黎:“那淩首輔要斬首,旁的人又是定了何罪名?”

薑黎思忖了片刻,道:“其餘幾人都被抄了家,定在來年秋後問斬。好在這幾人雖犯了事,卻沒有禍及家人,也算是法外開恩了。”

說來這其中一人就是餘秀娘的前夫齊昌林,秀娘子前幾日知曉了齊昌林被判死刑後,沉默了許久。

第二日便同楊蕙娘說,待得明年秋天一到,她便要回去中州。

薑黎不由得想,秀娘子之所以要留在盛京一直留到明年秋天,大抵是想著為她那前夫收殮屍骨吧。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秀娘子與她那前夫到底是有些情誼在。

聽小月說,那位齊大人在去大理寺自首前,便遣散了家中小妾。還給她們分了些銀子,讓這些小妾尋個良人嫁了。

“齊安說大人從來沒碰過那些小妾,那些小妾納回來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那為何當初大人一心要和夫人和離呢?若夫人沒有離開侍郎府,說不得大人也不會犯下這樣的大錯,明明從前大人與夫人的感情那樣好。”

小月悵然傷懷的神情,看得薑黎心中一陣唏噓。

嚴格說來,齊昌林也是害了霍玨一家的人,薑黎自然是恨的。

可她聽霍玨提過,此次淩叡一案,若是沒有他自陳其罪,將淩叡陷害先太子一事抖出來,要收拾淩叡那大奸臣恐怕還得費些功夫。

從這點來看,這人至少不似淩叡那般罪大惡極。

夜裡霍玨當值回來,薑黎問了不少今日淩叡行刑之事,聽到他認罪還用力地拍了拍手,語帶惋惜道:“可惜娘不讓我去,若不然我定是要罵他幾句解解恨。”

霍玨脫下身上的大氅,笑道:“娘也是為了你好,斬首那樣的場麵,的確不適合你看,你知曉他已經償命了便好。”

今日淩叡行刑,阿姐看完淩叡被斬首便被薛無問火急火燎地送回定國公府。

若不是阿姐執意要看,薛無問大抵是不會帶她來。

薑黎給霍玨遞了杯暖身的薑茶,“你在外頭吹了一日的冷風,快喝點薑茶驅寒。”

霍玨倒是不覺著有何不適,隻不過這薑茶是薑黎特地給他煮的,他自然不會拒絕,不過片刻便飲得一乾二淨。

趁著他喝茶的這間隙,薑黎不知為何又想起小月說的話。

等霍玨一喝完,便忍不住同他道:“那旁的人……我是說秀娘子從前的那位夫君齊昌林,當真要在明年秋後問斬?”:,,.,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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