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番外.後續(四)(1 / 2)

皇宮,乾清殿。

燈火通明,肅和帝薛晉剛批完奏折,便見趙保英匆匆領著個宮嬤進了殿。

“參見皇上!奴婢奉皇後之命特地前來給皇上遞話,太子妃平安生下一女!”

薛晉微微一怔,放下手上狼毫,平靜道:“今日是何日?”

宮嬤一楞,今兒自然是九月廿一呀,皇上莫不是忙糊塗了?

宮嬤還未及開口,便見趙保英微微垂眸,恭聲道:“啟稟皇上,今兒是九月廿一,立冬了。欽天監說今歲是閏年,冬天比往年來得早些。”

薛晉淡淡“嗯”一聲,眸光晦暗不明。

立冬。

蟬鳴於冬,帝者也。

那日母親將他喊進靜心堂,給他看了這一則真正的箴言。

薛晉知曉在盛京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一則箴言是假的,不過是那臭小子與衛家小子捏造出來的假箴言罷了。

但他沒想到九佛塔當真藏著一則箴言。

鄭太後,亦即是薛老夫人,握著那信紙,認真同他道:“我親自去了大相國寺問了圓玄大師,他說此箴言的確是大周建朝之初,那位天生佛子留下的箴言。懷牧,你可知上月衛媗那孩子同我說了甚?”

薛晉擰眉道:“孩兒不知。”

“那孩子同我道,說她覺著她肚子裡的定然是個女娃娃,她同既與小名都給她取好了,就叫阿蟬,蟬鳴聲聲的蟬。”

薛晉眉心皺得愈發厲害,生生壓出兩道豎痕,卻不置一詞。

鄭太後抬起一雙睿智的眼,歎了口氣,道:“我知你在想什麼?不過是一個和尚說的話,不過是巧合之下取的小名。你不信,說實話,我也是將信將疑。”

“可是懷牧啊,我們薛家鎮守肅州那麼多年,曆任定國公沒一人能活過知天命之年,個個都是馬革裹屍還。七年前你中了暗算,如今餘毒未清,已經有礙壽元。你隱瞞了這消息,可這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不僅僅是我,你媳婦兒,甚至既與,都是知曉的。”

鄭太後斟了一杯清茶,遞與薛晉,語重心長道:“母親歲數大了,隻想你還有既與他們能平平安安。如今大相國寺的箴言鬨得滿城皆知,便是你不信,日後坐在龍座上的人卻不一定不信。大相國寺那樣的佛寺出來的箴言,有無數百姓會信。若是不想薛家重蹈衛家的覆轍,你必須要坐上那位置。況且——”

鄭太後頓了頓,垂眸望著信紙上的字,意味深長道:“母親這些年吃齋念佛研究佛法,漸漸信了這世間有因果之說。若這箴言是真,你這做祖父的,總得為你那未出生的孫女兒做些什麼。”

夜色彌漫,思緒回攏。

肅和帝聽罷趙保英的話,微微頷首,道:“傳令下去,太子妃育嗣有功,重賞之。小郡主乃大雍建朝第一位郡主,今賜封號德音,名德音郡主。”

肅和帝的賞賜在廿一這日下午送入了太子府的無雙殿,都是一水兒璀璨奪目的金翠珠玉。

衛媗昨夜一宿未眠,早就乏到不行,卻還是強撐著精神,望了望被裹在繈褓裡的小嬰孩。

小小人兒閉著眼,頭上幾縷濕噠噠的柔軟胎發,皮膚又紅又皺,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衛媗自是知曉小嬰孩剛出生之時,都是稱不上好看的,但萬萬想不到會這般不好看。

上元節阿黎送來的平安燈,那燈畫裡頭的小女郎她望一眼便喜歡得不得了。

又像她又像薛無問。

從前青州衛府的老嬤嬤常說,多看些漂亮小孩兒的畫,日後生出來的小女郎或者小郎君就會生得同畫上的小孩兒一樣好看。

阿黎送來的那盞平安燈,她日日都看,還盼著會生個同裡頭的小女郎有幾分相似的小嬰孩。

這會一看繈褓裡的阿蟬,當真是半點沒找著燈畫那小女郎的痕跡。

但不像就不像吧,自己生的孩子,當娘的哪兒會嫌棄。

衛媗灌了一碗醫婆子送來的參水,強撐著坐起,朝佟嬤嬤伸手,道:“嬤嬤,給我抱抱,我就抱一會。”

佟嬤嬤望了望麵色蒼白的衛媗,又望了望懷裡的小嬰孩,遲疑片刻,到底還是將阿蟬放入衛媗的懷裡。

小嬰孩方才從娘胎裡出來時,“哇哇”哭得聲嘶力竭的。這會興許是哭累了,又興許是感覺到娘親的氣息,頭挨著衛媗,閉著眼乖乖睡了過去,小小的嘴還砸吧了下。

衛媗忍不住眼眶一紅。

方才那樣疼,那樣累,都不曾有過落淚的衝動。

可這會小團子窩在自個兒懷裡,那股子淚意怎麼忍都忍不住。總覺著她等著阿蟬回到她懷裡,等了許久了。

佟嬤嬤眼見著衛媗要落淚,忙抱走阿蟬,道:“月子裡可不能流淚啊姑娘,要落下病灶的!皇後娘娘還在外頭等著奴婢把小郡主抱出去給她,姑娘先好生睡一覺罷!”

佟嬤嬤說罷,便攏了攏阿蟬的繈褓,抱出去給崔皇後看了。

衛媗這才躺回榻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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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覺睡得一點兒也不安生,支離破碎的夢境一個連著一個。

一會是薛無問在戰場受傷從馬上翻落,一會是阿蟬拽著她的手,問她為何不肯留下來。

“太子妃娘娘,該起了。”

蓮棋、蓮畫緩緩拉起了幔帳,衛媗惺忪睜眼,一時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望著佟嬤嬤怔怔喚了聲:“嬤嬤,我睡了多久了?”

佟嬤嬤“誒”一聲,上前給衛媗擦拭身子,又給傷口上了藥,方才笑著道:“娘娘已經睡了四個時辰了。娘娘睡下後,皇上的聖旨便到了,給小郡主賜了封號,叫德音。皇後娘娘知曉您乏,沒讓人來喚醒您。”

衛媗默念了兩聲“德音”,下意識道:“可是彼美孟薑,德音不忘之德音?”

“正是,皇後娘娘還說這名兒配極了小郡主。”佟嬤嬤笑眯眯說著:“太子妃娘娘該喝藥了,這是方神醫特地開的藥方子,專門給產婦補氣血。”

喝完藥,衛媗拿帕子擦了擦唇角,道:“阿蟬呢?”

“小郡主吃奶後便睡下了,皇後娘娘還在偏殿那陪著呢。”佟嬤嬤說到這,忍不住又道了句:“皇後娘娘可是說了,小郡主生得同太子小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十二分地好看哪!”

那語氣聽著,是篤定得不能再篤定了,我們的德音郡主日後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正說著,殿外忽然一聲:“皇後娘娘到!”

便見崔皇後風風火火地領著兩個宮婢進來,見衛媗掙紮著要佟嬤嬤扶她下榻,崔皇後忙道:“乖乖坐著!這種時候莫要管那些俗禮!”

崔皇後一貫來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性子。

衛媗於是乖乖靠回了大迎枕上,笑著道:“多謝母後體恤兒臣。”

崔皇後睇她一眼:“母後是過來人,還能不知曉你這會是又痛又難受?”

女子產子,自來是不易的。

生產前遭罪,生產時遭罪,生產後也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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