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這是一種怎樣的不一樣。
阿黎還是那個在朱福大街同她們一起長大的阿黎,會同她們嬉笑玩鬨,也會紅著臉悄悄說著些姐妹間才會說的私密話。
不一樣的大抵是她身上那種經曆過歲月打磨的氣度罷。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阿黎身上那種氣度與從前朱福大街的那個少年霍玨是有些相似的。
猶記得從前阿黎知曉了薛真也喜歡霍玨時,心裡頭還十分自卑過。
覺著自己比不上作為山長之女的薛真,還為此起了學字練字的心,毛筆都不知曉寫壞了多少支。
可現在的阿黎卻再不是從前那樣了。
方才聽她說起衛瑾的語氣,也不再是從前那個小心翼翼地喜歡著少年霍玨的阿黎。
張鶯鶯與劉嫣相視一笑,感歎有之,更多的替阿黎開心。
張鶯鶯笑眯眯地望著薑黎,道:“阿黎,你現在可比員外府的張老夫人還要有派頭!”
劉嫣也難得地打趣道:“也比新來的縣令夫人有派頭。”
張老夫人都過知天命之年了,新來的縣令夫人也已經四十有五了。
薑黎鼓了鼓腮幫子,道:“我瞧著有那麼老氣橫秋嗎?”
說完便忍不住一笑,與兩位手帕交笑做了一團。
片刻後,張鶯鶯抬起頭,認真同薑黎道:“阿黎,日後你就是做了誥命夫人,也要釀酒給我們喝。”
張鶯鶯愛喝梅子酒,劉嫣愛喝杏花酒。
這些薑黎一直記著,每年春天龍升鏢局的鏢客來盛京,她都會捎上幾壇子酒讓他們帶回去給張鶯鶯與劉嫣。
聽張鶯鶯這麼一說,薑黎自是應下:“還能少了你們一口酒喝?”
劉嫣望了望薑黎,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道:“我聽我爹說,從前正德書院的山長薛茂卸下了山長之職,帶著妻女離開了桐安城。”
劉嫣不愛道人長短,自是沒有說薛茂是如何因著妻兒所做之事而聲名掃地,而薛真又是如何被她的夫家休出家門的。
提起薛真,薑黎便想起了薛真的夫君曹斐被他那位未婚妻狀告一事。
曹斐的前未婚妻姓陳,二人打小就有一門指腹為婚的婚約。
隻不過在二人婚期將近之時,陳姑娘被人壞了名聲,曹家不堪旁人的指指點點,直接退了婚。
陳姑娘本就父母雙亡,寄住在曹家。發生這事後,便被曹家送到莊子去了,還差點丟了命。
當時這事鬨得沸沸揚揚的,連薑黎都聽說了。
回頭一問衛瑾,方才知曉是薛真收買了人,故意輕薄了人陳姑娘,這才敗壞了她的名聲。
這事後來被查了個水落石出,薛真是如何害人名聲的,薛真的母親曹氏又是如何派人在莊子裡想要害死陳姑娘的,俱都被人招了出來。
還有母女二人從前做的醃臢事也被薛真從前的丫鬟隨霧倒豆子似的抖了出來。
這其中就包括當初薛真害薑黎落水之事。
張鶯鶯憤憤不平道:“他們一家子都是活該!”
曹氏愛女心切,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個兒身上攬。
薛真這個做女兒的居然心安理得地享受母親的保護,直到母親被下大獄了,還在楚楚可憐地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曹斐名聲掃地,因著治家不嚴,被罷了官。
人品染瑕,日後不可能再得起複。
曹家因著此事,恨毒了曹氏與薛真,硬是休了妻,還將曹氏逐出了家譜。
曹氏坐了三年牢獄,因著大赦才得以減刑出獄。薛茂親自接了妻女走,至於去了哪就無人知曉了。
“最可憐的還是那位陳姑娘。”劉嫣搖了搖頭,歎息道:“指腹未婚的婚約沒了,人還差點死了,幸好死裡逃生,得報了大仇。”
張鶯鶯“呸”了聲:“那陳姑娘沒嫁入曹家才是好事,那什麼曹斐才配不上這麼好的姑娘。”
薑黎望著兩個手帕交,沒告訴他們陳姑娘能僥幸活下來,順順利利地報仇雪恨,都是衛瑾的手筆。
“陳姑娘後來同救她的那個壯士成了親,那壯士帶著陳姑娘去青州當軍去了,眼下已經做到了百戶,陳姑娘還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夫妻二人感情甚篤。”
張鶯鶯與劉嫣聞言俱是一詫,旋即又痛快一笑,道:“那便好!聽說那陳姑娘知書達理,為人寬厚,眼下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張鶯鶯說罷,忽又想到了另一個同薛真一樣,打小就心腸不好的人。
“對了,阿黎,你可知蘇瑤,不對不對,是徐書瑤如何了?”張鶯鶯放下手上的茶盞,道:“當初你們來盛京,朱福大街的人都害怕徐書瑤會找你麻煩呢!”
薑黎笑道:“我來了盛京後,也沒怎麼遇著她,她想找我麻煩也沒地兒找去。鎮平侯府被罷了爵位,後來又因著牽連到定遠侯府通敵賣國一事,徐書瑤的父親與兄長都下了牢獄。她與旁的女眷大約是回了故裡罷,我在盛京是再沒遇見過定遠侯府的人了。”
她與徐書瑤唯一一次碰麵,就是成泰帝的生辰宴。
之後就再沒見過徐書瑤,定遠侯府出事後,她曾經問過一嘴。
衛瑾當時也隻是淡淡地說,她以後不會再出現在盛京。
-
張鶯鶯與劉嫣在盛京足足留了五日,二人的夫君也一同來了盛京。
衛瑾特地尋了個晚上,專門請了二人到狀元樓吃酒。
第二日離開之時,張鶯鶯還笑吟吟地同薑黎道:“我家夫君昨兒醉醺醺地同我說,他啊,從未見過如此平易近人的翰林院大學士,還說我從前說衛瑾是個冰垛子的那些話,都是胡話。”
“平易近人”這個詞用在衛瑾身上,還真是出乎薑黎的意料。
是夜,平易近人的衛大人下值歸來時,薑黎撐著下巴,靜靜地打量著他。
衛瑾被她打量得一挑眉,道:“阿黎可是有話要說?”
說著便將小姑娘拉入懷裡,在榻上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