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這位新冒出來的靈秀公主,十分得寵啊。
江老爺還沒看完公文,隻翻了前麵,隨意道:“不過曆來選駙馬,都是在京中選,發公文是什麼意思?”
李同知看了江老爺一眼,提醒道:“大人,您忘了,如果京城沒有合適的駙馬人選,就要在全國各地其他省選,這次恰好是江南……”
在皇權至上的年代,選駙馬也算是個非常大型的選秀活動了。
先由禮部張榜,在京城中下等官員以及軍民子弟中,挑選十四至十六的少年,容貌齊整、行止端莊、有家教者報名,司禮內臣於諸王館會選。如果不中,再四處尋訪畿內、山東、河南等省份,挑選三名合適的人選,送到京城麵聖,由皇上皇後太後定下其中一人,餘二人送本處儒學,充廩生。
這次靈秀公主選駙馬,大概也是在京城走了一遍程序,找不到合公主心意的,才會將公文送到下麵,在江南、湖廣、浙江等省份選。
李同知繼續提醒:“大人,你的身份,恰好也在應選之內。”
江老爺一怔,臉色微變。
本朝規矩,駙馬不可出自高門,隻能從中下等官員家中挑選,成為駙馬後,駙馬不能科舉,不能為官,家族中如有其他人為為官,也要主動退下去,做個悠閒富家翁。
因此,除了少數官員,大部分官員都是不願意家裡子弟應征駙馬的。
為了這個,前麵兩位公主及笄之前,京城兒郎紛紛娶妻,隻剩下一些想要走捷徑的少年應選。
幾年前,江老爺聽說這事,也隻是看個熱鬨。
因為當今天子膝下也就兩位公主,兩位公主先後出嫁之後,宮裡再無年幼的公主,他怎麼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一個民間公主,還選駙馬選到了江南。
“……原來如此。”江老爺麵色難看。
李同知輔佐他多年,看他臉色,就知道他什麼想法,勸道:“皇上喜愛這位公主,對此事十分看重,派東廠監管禮部,大人千萬不能為了逃避而做出傻事,不然得罪了東廠,上達天聽,情況更糟。
江老爺剛才的確想過,讓江家的幾個男丁提前娶妻或者稱病,被李同知點破並警告,咬了咬牙,隻能放棄:“本官知道了。”
“禮部已經到達金陵,不日就會前來靈州,大人,我們如何迎接……”
沒有辦法拒絕,隻能先辦好其他的事,免得心煩意亂。
和衙門眾人商議好了如何迎接禮部官員之後,也到了下衙時間,江老爺坐上馬車回江宅。
回到正院,正好目睹柳氏和江海之間爆發了一場爭吵。
“你為了這個小蹄子,你,你竟然這麼頂撞我!”
“娘!您能不能講點道理?我隻是希望您彆再欺負雪容而已。”
“我一個做婆婆的,給兒媳立規矩也不行?”
“雪容是山長之女,出身書香世家,自幼識文斷字,規矩再好不過。沒進門之前,你不是也誇過她,她不需要再立規矩了!”
“我看你是要氣死我……”
江老爺走進去,冷冷地看了母子二人的鬨劇一眼:“夠了!”
柳氏和江海看見他,同時停下了爭吵,臉色難看,誰也不再說話。
江老爺有話和柳氏說,看江海餘怒未消的樣子,再看著躲在江海身後的雪容臉頰上,印著一個清晰的手掌印,皺起了眉:“以後不用立規矩了。”
“老爺!”柳氏大喊。
江老爺沒理她,揮手讓江海下去。
江海麵露喜色,握著雪容的手告辭,雪容眼底也滿是驚喜,用依賴甜蜜的目光看著他,乖順地跟在他身後。
江老爺又讓其他下人離開,就這樣,正院裡隻剩下了江老爺和柳氏。
江老爺在柳氏對麵坐下。
柳氏不安起來,囁囁道:“我不過就是說了蘇氏一句……”
“皇上要為靈秀公主選駙馬。”江老爺同時開口,壓過了柳氏的話,隻當沒有聽到柳氏的話,繼續道,“咱們家也要去參加應選。”
柳氏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好事?”
“好事個屁!”江老爺口出惡言,臉色微微猙獰,不等柳氏發現,很快又平複了下去,繼續沉著臉色道,“總之,咱們家不能出一個駙馬。”
柳氏婦道人家,長居後院,並不知道駙馬的家人需要罷官的規矩,但是她唯一的嫡子江海已經娶妻,就算江家出駙馬,也和她無關,因此回過神後,也覺得江老爺的話有道理。
“我聽老爺的。”
“我也沒有辦法,隻能靠你。”江老爺臉色凝重,“家裡出挑的幾個孩子,也就兩三個,江洋算一個,江波算一個,還有一個就是江治。”
這裡麵,江洋還好,雖然考取了秀才,終究隻是個大房庶子,上不了大台麵。
而江波和江治,都是三房的嫡子,年齡合適,老三要是知道選駙馬的事,一定會讓這兩人往前衝,很有可能中選……
柳氏麵色狐疑:“老三遊手好閒,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嫡子又如何?皇上和公主能看上他們?”
江老爺不得不耐心給她解釋了選駙馬身份的規矩。
柳氏恍然大悟。
如此一來,三房那兩個廢物,反而更符合上麵的喜好。
這可不行,要是三房出了一個駙馬爺,豈不是要壓著他們大房了?
柳氏眼裡閃過暗色,腦海裡立刻浮出無數念頭對付三房。
江老爺告誡:“不能被上麵發現。”
柳氏回過神一笑:“老爺放心,上麵就算發現了,也不會怪罪下來。”
江老爺心裡都是陽謀,希望有辦法讓三房自己主動放棄,不要表現得那麼出眾。
可是她卻是深宅大院裡出來的,用不慣陽謀,從來都是陰謀。
要讓他們落選,隻要讓他們以前的混賬事暴露出來,不就行了?禮部選駙馬,本來也要查探駙馬的過去情況,她隻不過是提前幫忙而已。
夫妻倆在心裡做好了決定,卻忘了還有一個人選在。
江深,一個月前的大房庶子,毫無功名,沒有存在感,就連分家時的存在感也不高,導致江老爺竟然沒有想起來他。
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是大房庶子,而是二房嫡子,還沒分家的情況下,也不算商籍,完全符合駙馬海選人的條件……
……
幾日後,禮部官員從金陵出發,在江南省範圍內的州府挑選駙馬。
到達靈州後,隻在靈州停留兩天,也不和江老爺客氣,到地方稍事歇息,就立刻要看人。
江老爺全家要看,李同知以及另外幾位同知、判官也要一一查看。
看過之後,全部記錄在案,打算回到金陵再交由上司挑選,禮部官員就要走了。就在這時,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兩位東廠番子突然道:“不對吧,江大人除了已經成親的嫡子之外,應該另有七位少爺,怎麼隻有六人出來露麵?”
雖然皇上可能看不起庶子,不會選中,但是他們底下這些人,就要處處為皇帝儘心,哪怕是庶子,也一個都不能少。
江老爺的冷汗下來了。
他沒想到,他一個遠在靈州的從五品小官後院情況,東廠竟然也了若指掌。
他更沒想到的是,對方會問出這個問題,因為就在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了江深的存在。
“……還有一子,過繼給了我去年亡故的二弟。”
“人呢?”
既然過繼,肯定就是充作嫡子,這種更要出麵應選。
江老爺也明白這個道理,心裡有一些緊張:“我忘了叫他,現在立刻叫下人去喊他來。”
他抬手就要叫人,心裡安慰自己,還好是江深。
江深這個庶子,在他的後院裡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偶爾柳氏還會嫌棄,說沒見過這麼蠢笨的人,他印象不深,恍惚中也覺得應該是個沒用的庶子。
這種人,即便讓禮部的人看看,八成也中選不了,不算什麼大事。
“不用!”東廠的人道,“正好要走,我們順路過去看看就行。”
江老爺也慢慢鎮定下來,微笑道:“可以,幾位這邊請。”
他在前麵帶路,往東側院而去。
江深正在蘇氏的院子裡,坐在蘇氏旁邊,聽小廝彙報消息。
今天一大早,江家就來了幾個陌生人,二房的人當然也在關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下人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忙不迭回來和蘇氏報告。
“……選駙馬?”蘇氏蹙眉。
江深問道:“怎麼了?”
蘇氏本就是揚州富商之家出身,又嫁給了江二這種走南闖北的商人,見多識廣,偶爾知道過選駙馬的規矩,於是便告訴了他。
江深一挑眉,這個朝廷的規矩竟然是這樣的嗎?
有點兒戲。
公主看似尊貴,選個駙馬可以驚動半個天下,但是選來選去,駙馬人選卻都是中下級官員或者平民出身,而且要求駙馬及其家人不能做官,凡是有誌向的兒郎都紛紛避開,選出來的駙馬再優秀也優秀不到哪裡去。
也不知道該說皇帝是疼愛公主,還是不疼愛了。
不過,這一切好像和他無關?
就在江深這樣想著,禮部的人終於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凡選駙馬,禮部榜諭在京官員軍民子弟年十四至十六,容貌齊整、行止端莊、有家教者報名,司禮內臣於諸王館會選。不中,則博訪於畿內、山東、河南。選中三人,欽定一人,餘二人送本處儒學,充廩生。”——引用自《明史》。
關於駙馬的身份限製,靈感也來自於明朝。明朝擔心外戚作亂,駙馬、妃嬪都是選的中下層官員家屬或者平民,不過那時候是自願報名的,不是強製,所以這個世界也是架空!作者曆史文盲,對曆史的了解非常非常粗糙,要不然早就去做曆史研究去了,也不會寫,大家看看娛樂一下就好,千萬不要代入曆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