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嗓子(1 / 2)

沈欲動動唇, 看著麵前這個和自己發型差不多的男人。“我家沒錢,小時候不敢要第二碗,就習慣了。”

“行。”喬佚把臉一轉,顯然不信。

牛雜店的老板認識沈欲, 五大碗粉絲端上來, 額外給了一瓶辣椒油。“馬教練這麼晚還來照顧我們的生意?”

“啊,是。”沈欲重溫方才被逼著做決定的瞬間,陌生又艱難。

“我們店小,您這個裙子拎起來, 彆沾地。”老板提醒外國女孩子,“以後啊, 來我們這種地方彆穿這麼……那個。”

“那個?那個是什麼意思?”Linda問,在學阿洛拆筷子。

“那個的意思就是……您看,您是外國人,我也不會說英文。小馬教練, 您幫忙解釋解釋, 我忙著收錢去。”老板留下善意提醒, 走了。沈欲的肚子又咕嚕一聲,瞄準了辣椒油。

“那個的意思,就是提醒你彆穿太暴露。”沈欲伸出了手。

“暴露?”Linda看了看自己的露背, “為什麼?我們烏克蘭, 都這麼穿。我們喜歡自己的身體。”

“因為這家店經常有亂七八糟的人。”沈欲也不好解釋, 剛拿起辣椒油的手突然一歪, 被死死地壓在桌上。

喬佚歪著頭, 像故意挑釁。“你能吃辣?”

“能啊。”沈欲猛一抬腕,他是個拳手,腕力的穩定和爆發力都是專業的,然後……沒抬起來。

搞得沈欲很沒麵子。當年的小男朋友長大了,力氣也見長。

喬佚的臉因為酒精在發紅。“你又騙我,你以前說自己不能吃辣。”

沈欲瞬間泄了勁,以前自己確實對小喬不夠坦誠,瞞了許多事。

“騙子。”喬佚壓著他的手腕,沒有放開的意思。Linda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感到好奇,桌底下被阿洛踢了一下高跟鞋,於是低頭吃起中國街頭美味。

原來是臭情侶鬨彆扭,談戀愛的。她吸了一根粉絲,好吃,不比剛才那頓惠靈頓的滋味差。

“不是。”沈欲無地自容,“你聽我解釋。”

“好,我聽你解釋。”喬佚臉色漸冷,“你為什麼說不能吃辣?”

沈欲又被逼出了真話。“因為你不能聞辣味,老打噴嚏,我怕我說自己愛吃……你不高興。”

有幾秒鐘,喬佚的身體和表情都像定格了,眼睛一直看著桌麵。他慢慢才鬆開手,還把辣椒油收走了。“吃吧。”

吃吧?不給辣椒啊?沈欲動動筷子,嘗一口索然無味。“加兩勺,行麼?”

“不行。”喬佚斬釘截鐵,“我不能聞辣味。”

行吧,沈欲放棄掙紮,既然小喬不能聞他就不吃。拳賽在下午三點鐘,提前兩個小時不進食,到現在隻吃過一碗半的米飯,沈欲饑腸轆轆,筷子卷了幾次,清湯裡的粉絲幾乎卷沒了。

這囫圇吞棗的速度讓阿洛驚訝。“我靠,你還真是餓了。”

“老板,再加兩碗。”Linda放下半空的陶瓷碗,“多加一點這個,這個叫……”

“牛雜啦。”阿洛又一次驚訝,“你也吃這麼快?”

“中國菜,好吃。”Linda朝老板豎大拇指。沈欲默默攪著筷子,試圖撈起最後幾根粉絲,碗一下子被人抽走。

喬佚把自己還沒吃過幾口的牛雜推過來,不說話。阿洛和Linda低頭假裝喝湯,當安靜的透明人。沈欲攥著筷子,把碗又給推了回去。

不能越界,現在自己和小喬的關係隻是未敲定的讚助商和拳擊手。沈欲故作冷靜,等著老板上第二碗。

喬佚嚼著幾口牛雜,場麵一度陷入冰點。

“我沒那麼容易不高興。”他突然說。

沈欲的心頓時抽痛,現在的小喬果然長大了,成熟了。

“但也沒那麼容易高興。”喬佚又說。

沈欲抽痛的心突然一顫。剛好第二碗牛雜上桌,他趕緊低頭猛吃。

這一碗沈欲吃得很慢,開始品嘗清湯,第一次吃出清味牛雜的原味。這幾年他隻吃重辣,用濃墨重彩式的調料味霸占味蕾,也不知道逃避什麼,越吃辣,越能吃辣,吃到現在,回憶裡的男孩殺了過來,拿走了他的辣椒油。

好像少了一層保護色,沈欲乾掉第二碗,猶豫著要不要再叫一碗。

“還不夠吃?”喬佚放下筷子,重新估量沈欲的胃口。

“不吃也行。”沈欲手心出汗。

“吃,還是不吃,你給我一個準話,不吃也行這種我聽不懂。”喬佚耍賴似的,“我中文不行。”

沈欲拿了一張紙巾攥出,學著自己做決定。“吃,再吃一碗。”他摸著自己快要凸起來的小肚子,真不知道那年裝小鳥胃是怎麼熬過來的。自己做決定,比逃避還難。

第三碗還沒上來,喬佚借口出去吹風走到店外。沈欲也借口出去抽煙,從後門溜走,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個塑料袋。

“沈哥,你抽根煙的時間也太長了吧,嚇死我。”阿洛一直看著手表,“你再不回來,我以為你又跑了。你再跑一次,伊戈可能要燒死我。”

“他人呢?”沈欲急喘,剛剛一路疾跑。

“外麵吹風呢,你去叫他回來吧,我說話他不聽。”阿洛坐著不動,把111111當密碼,是因為喬佚生日是11月11日,還是因為1代表佚?不管因為什麼,這倆人的緣分還沒儘。

“他腦震蕩剛好,不能受涼,好可憐啊。”阿洛又補一句。

沈欲碾動腳尖,拉開椅子坐回原位,剛坐下兩秒又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喬佚臉上的紅退了,嘴裡叼著煙,目視前方。“回來了?”

沈欲點點頭,繼而反應過來。“你看見我走了?”

“看見了。”喬佚吸了一口,煙頭被這口氣點亮,燒出一點橘光,“上一次你走我沒看見,這回好好看看。”

沈欲把塑料袋攥得嘩啦啦響,鼻尖忽地濕了,很涼,北京下雨了。很小的毛毛雨,一根根針一樣,肉眼完全看不出雨滴大小。可落在身上立即濕透,涼颼颼的。

“你剛才身上很燙。”沈欲看向路燈,隻要有燈的地方他看得格外清晰,“給你買了點藥。”

喬佚不接,舌尖彈動把煙抖了一下,飄下的煙灰散在雨裡。